第七章 长安居大不易,三豹酷吏
时小椴2024-08-29 21:023,094

   许不言轻车熟路地掠过十字街,钻进曲巷,朝着颁政坊南坊而去,原主在质库贷款买的宅邸就落座于这南坊的暗渠一侧。

   此地原本是颁政坊南边一处臭水洼子,此地的人都叫它小海子,约莫能有个十多亩大小,成了附近几个坊里百姓倾倒生活垃圾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颁政坊里来了个“炒房客”,此人名窦乂,家里有叔伯在长安当大官。他一眼就看中了这十来亩的臭水池,从官府手里仅仅花了三万文钱就买下了此处。

   又从城中找来能工巧匠,在这臭池子上盖了二十多间店铺跟宅子,租了出去,每天单房租就可以收取几千钱,获利甚多,而盖的几间破烂宅邸,也是卖出了个天价。

   许不言这原主,便是被这窦乂骗了,带原主去了长安城内飞龙帮经营的质库,从质库中签下了书契,贷款十万钱买了这烂宅子!

   结果每个月光是利息,便高达十分之四,比高利贷还要高出不少。

   原主知道自己被骗,也因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可给他这个后来的穿越者留下来一屁股债务,光是每个月四千钱的房贷,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可见这哄抬房价,弄虚作假的无良房地产中介,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叫人痛恨的败类!

   上辈子没穿越的时候他许不言就是房奴,现在穿越到了1300年前的大唐,他还是个房奴。

   许不言途径颁政坊的牙行,顺便瞧了眼此时坊间的房价,即便是如他那般地处长安五环,建在臭池子上的烂宅子,都要十二万钱一间了!

   临近皇城如崇义坊里的华宅,一间便要百万贯钱。

   难怪白居易在长安当了二十年官都买不起房子!

       不多时,许不言左拐右拐,钻进个窄巷里,终于在最边靠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贷款十万钱巨额债务买下的那所宅子。

   他看了眼已经有些颓势的夯土墙,伸手推开了破落的木门。

   院子并不宽敞,长四十步,宽五十步的一进小院,近乎方形,只有一个出入口。黄土铺就的泥地上,立了一根棍子,便是所谓的圭表,日常通过观察棍子的影子的倾斜度和长短判断时间,至于日晷,那是大户人家才会有的东西。

   许不言瞧着院落内满地泥泞,显然前些时日大雨,院子又被淹了。

   此处靠近颁政坊的暗渠,夏季极其容易被淹,正因如此,院中那座孤零零的木质小屋,其底部已然悬空,被十余根粗壮木柱轻轻托起,采取了高阁式的建筑建造,有点类似岭南建筑风格。

   他从怀中掏出钥匙,卸去了门闩上的锁头,一开门险些被里面溽热的空气跟难闻地气味呛个跟头,后退了一大步,连忙将四周的窗柩推开散去里面的霉味。

   屋子里的设陈不但简单,甚至堪称简陋。

   东侧的墙根下摆了个屏风床,以箱式床为底座,左右无屏,后部有四个扇形的高屏,类似后世现代有靠背的床。

   西边有个榻,唐朝的独坐榻是正方形的,榻下有托泥,两条腿之间有壶门轮廓,算上唯二的两件家具。

   他环顾四周有些难以接受,原主贷款十万钱,就买了这一堆破烂,与他之前想象中的有些差距。

   这睡的床并不是软绵绵的褥子,而是十分破烂的草席,门帘不是珠光宝气、闪闪发光的,而是根本没有门帘。房屋也不是修缮完好的,夏天时常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秋天是外面刮大风,屋里吹小风。

   不多时,院落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那本就腐朽的木门被人一把推散了架子,一个身着青袍的蒜头鼻汉子,挥散眼前的烟尘,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来收取间架税的酷吏,他悠然倚靠于斑驳木门旁,手腕间一串古朴木珠轻轻摇曳。巷陌深处,沿街而设的摊位与店铺里,众人看到这些酷吏无不面色骤变,未待低语交换半句,便纷纷惊惶地把自家店铺的大门逐一轰然闭合。

   这些酷吏皆是长安“三豹”麾下。此三豹是权相李林甫扶持起来的势力,分别是时监察御史李嵩、李全交、王旭三人,不但强征暴敛,而且纵容手下欺压百姓,其中嵩为赤豹,全交为白豹, 旭为黑豹,京师百姓私下称呼三人为‘三豹’。

   这三人臭名昭著,最为人厌恶的便是为了敛财,向李林甫提出了对长安百姓收取间架税,不但是平民百姓,就连那些祖上曾经阔过的士族子弟也惨遭其毒手。

   这些士族子弟,要说富吧,他们也没什么收入;要说穷吧,手头还有点儿祖产祖宅。本来就是靠祖宅勉强过日子,这一收间架税,一算,哼,每户得多掏几十万钱,真是雪上又加霜。

   而且长安之前便已经有了一种对家庭总财产收税的税种,叫作“率贷”法,率贷其实就是老百姓的家庭总收入,包括财物、牲口、房产、田地都在内的五分之一。其中已经包括了房产税,如今又有间架税,一套房子收两次税,这无疑就是明抢了。

   长安百姓不胜其苦。

   那酷吏缓缓步入,背倚屋隅,双臂悠然环抱,面朝入口巍然矗立。他轻轻一扬手,摘下了洁白的尖顶毡帽,刹那间,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其他人在院子四周散开,将许不言一人堵在了院子里。

   这酷吏原本叫孙狗剩,本是西市一无赖,后来因其对收租子一道颇有研究,被那“黑豹”王旭收入官府内,专门遣使他来收取这间架税,如果有人不交,这孙狗剩自有办法折磨户主,听闻崇义坊一大户仰仗自家官府有人,拒不交此税,这孙狗剩便让人将粪车堵住了这大户家门口,臭气熏天,最后搞得那大户不堪其扰,只有老老实实交了这税。

   孙狗剩斜着眼睛,看了眼刚从牢狱中放出来的许不言,板着脸说道:“疡医许不言,此宅户主,按照间架税规矩,你这宅子也是两道梁构成一间屋,分等级收,上等房屋2000钱,中等1000钱,下等500钱。便收你一屋1000钱,你已欠了去年连带今年共两年的税钱,一共十贯,今日再不交齐,便要拿你入官府,鞭笞六十!”

   这破烂宅,也能称得上中等房屋?

   许不言眉头一皱,便知晓,是这酷吏在其间做了手脚,多出来的钱财八成要被他觅下。他一边应承,一边脑子里飞快转动,自己刚出狱,在长安城内举目无亲,眼下是招惹不得这般酷吏的,为今之计,只能咬着牙破财免灾了。

   “我今年已交过了率贷,其内已包含了房产税,为何还要交这间架税!”

   “有问题你去跟宰相说去,上头定下的规矩,俺们只管收,可不管问!”酷吏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你要么交钱,要么鞭笞六十以后再交钱,二选一!”

   酷吏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吏走过来,在地上铺开一卷布帛,又有两个小吏手持棍棒过来,大有许不言不交钱便立即行刑的架势。

   许不言一看那能有胳膊粗的棍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六十棍要是打在身上,保不齐命都去了半条。

   酷吏双眼一眯:“你是交钱,还是选择挨打?”

   许不言哈哈一笑,后退了半步,直接从屋子里床下,取出了那张还没焐热的飞钱,不情愿地交给了这酷吏,临了眼睛一转,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官爷,这是今日刚出柜坊的飞钱,任一柜上都能提取,只是官爷,这一月1000钱,是不是有些太贵了些,小人这破屋子哪能值得了这么多钱啊?官爷,你看这飞钱在柜坊内能兑上十贯钱,若是官爷能给我算便宜些,小人愿意孝敬官爷两贯。”

   “算你识相!”那酷吏脸上这才露出笑容,一把将飞钱抓到自己手上,又从账本上找到许不言的名字,将腰间的毛笔抽出来,用舌头舔了舔上面已经有些干涸的墨汁,“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把这狗屁间架税当回事的?说白了,这收税也就那么回事,钱啊多半还是进入上面大人物的口袋里,说吧,你想标多少钱?”

   “五百?”许不言伸手比了个五字。

   “小气!”那酷吏一笑,抬手便在账本上写了个四百钱,这样前后一算,他自己连带手下这群人,便能贪了那多出来的一百钱,加上许不言孝敬,前后能分得三贯。

   把账本合上,他将飞钱揣进自己怀里,又从后面装满铜钱的箩筐中取出了飞钱剩余的三贯钱,丢在了许不言怀里,招呼都不打一个,挥了挥手,转身朝着下一家走去。

   许不言望着酷吏们离去的背影,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模样,肉疼地直皱眉,这还不到半日,十贯钱便所剩无几了,他都怀疑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是不是中了诅咒,注定要破财免灾。人还没喘口气,便又瞧见那挨千刀的医掮客屈不通,手里提着一揽子螃蟹走进来,人未到,笑声已先至。

   “贤弟可在家中,兄长刚买了新鲜的螃蟹,贤弟你今日可有口福喽,这螃蟹你就吃去吧,一吃保你一个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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