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睡美人的真相
时小椴2024-09-28 09:443,181

   暖阁外,风雨大得忽然吹开了二楼的轩窗,将书案上摆放着地医案笔札吹得满屋都是,雨水从窗外飞落进来,将屋里的地面打得浸湿。

   一滴飞雨恰好被溅得落在了屏风床头,打落在了许青鹅脸颊的面脂上,冰冷的雨珠晕染开了腮红,刺得她平缓地眉宇倏地皱了下,又堕入了那个可怕的梦魇。

   这已经是她第三百七十六天重复梦到这个场景了。

   她记得这天下得好大的雨,像是天上的银河被人桶漏,她与左郎乘着双辕马车,一路逃出了长安城,前方山林里的路越发泥泞,后面阿耶派来的追兵步步紧逼。

   杂沓的追赶声、府中细犬的犬吠声伴着雨水不断迫近,后面山林里全是举着的火炬,火炬昏暗的光下全是人。

   “轰隆”一声,惊雷当空劈下,左郎驾着马车突然调转了方向,直奔向了石瓮谷。

   她发觉不对,掀开车厢前的帘子,朝着驾车的左郎急迫问道:“怎么变了方向?”

   “雨太大,那条道走不通了,这里有个石瓮寺,我们先在这里避一夜!”说着左郎停下马车,搀扶着她下来,沿着石瓮谷悬崖边朝着山上的寺庙走去。

   这条路泥泞难行,雨势越来越大,她低头看着脚下剑悬瀑布千尺,水声淙淙,击石飞溅,可怖渗人。后面山林里追兵愈近,光影憧憧,人面如魔,同汹涌雨气一道扑来,她一心想逃,可前方的左郎忽然像是被魇住了般一动不动。

   她停下脚步,焦急的朝着对方喊了起来:“左郎,你怎么了?”

   对方回过身来,暴雨淋透衣袍,直勾勾看着她,天上的雨水愈发的大,灌涌入她的双耳,让她视线受阻。

   就在她刚要说话,左郎的手忽然遏在了她的喉咙口,旋即手里藏着的青砖猛地朝着她头上砸落。剧痛来袭,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对方暴虐地拽着她湿透的衣袍,面目近乎扭曲。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连这无休无止的雷雨声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瞬。

   左郎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曳到了千丈瀑布崖边,那坚硬地石头又硬又冷,伴随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浮动,她想喊却无法作声,对方撕扯着她的头发前行,鲜血不停滴落在漆黑的雨水里,不断晕染开。

   她满脸血污的望着眼前深爱的男子,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面上的胭脂混杂着眼泪流得乱七八糟:“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我为了你愿意舍弃一切,跟你私逃,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嘶哑声音逼到喉间之际,天上惊雷乍响,终是照亮了眼前的男人的脸庞,只是那张脸上再也不是温情脉脉,而是冷得吓人。

   “许青鹅,别怪我,怪就怪你不该姓许!”

   话音落下,男人手上的青砖再度向着她头后砸来,骤然袭来的一阵阵钝痛,让她意识越发模糊,旋即被对方一脚踹下了这崖边的千尺瀑布。

   她奄奄一息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悬崖边那仅余凸起的石头,拼命地想往上爬。

   可男人脚上那双她亲手缝制的云履,无情地狠狠碾压在了她的手背上,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她绝望地望着崖上男人的那张脸,不顾眼前鲜血模糊了视线,仿佛要把这张脸死死刻进自己的脑子里。

   血腥气混着雨水汹涌而来,伴随一块青石砸落,她终于失去了力气,跌下了这千丈瀑布。

   崖下芦花遍地,她浑身是血的身子猛地砸进了幽暗的深潭中,惊起了在潭边枯树中躲雨的鹈鹕,发出阵阵哀嚎厉鸣声,扑腾窜出了石瓮谷。

   旋即天空中飘下了一抹大红,覆盖在了她被潭水浸泡着的身体上,那是她为二人亲手制作的婚袍,如今却成了她的裹尸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她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便已躺在了许府东苑的暖阁里,浑身动弹不得,宛如一个死人,不能张嘴说话,不能睁开眼睛视物,唯有一双耳朵能辩听周遭声音。

   她只能靠着每日惜花点灯时的次数来判断日子,至今已经过去了三百七十六天,唯一不变地,只有深夜里不断重复地这个噩梦。

   门房里,许不言听着外面雷声轰隆隆,咽下最后一口芝麻饼,便起身告辞,穿过门廊,只瞧暖阁正门离这里尚有段距离,而东门恰好就紧挨着门房,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刚要推开暖阁的东门,便发现阁门前留下一串沾着雨水跟软泥的鞋印,看脚码像是女子。他不以为意,以为是惜花半夜过来添置炭火,轻轻推开了暖阁东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甫一进来,便察觉了不对,惜花是特别心细的人,上半夜还特别嘱咐过他,说自家姑娘爱干净,让他不要弄乱了屋子,断不会在暖阁里留下这么多杂沓的鞋泥印记。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的居室,悄悄地上去,只瞧此处刚好有个屏风,透过屏风往里面一瞧,便看见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一女子身着雪胸的弧领式窄袖上衣,细条间裙,头上梳着惊鹄翅翼般高耸的义髻,正站在屏风床头,俯视着那昏迷不醒地许晴鹅。

   暖阁外闪电扑下来,雷声轰隆,许不言借着一闪而过的雷光,瞧清了那女人冷漠地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崔姨娘所生的庶女许朝颜。

   “许青鹅,你可曾想到自己也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她冷笑连连,“从小你就是这府里人人敬着、宠着的嫡女,阿耶疼你,祖父护你,许家的医术向来传男不传女,祖父却只因你喜爱便破了祖训,传你医术。就连贵妃下令筹建闺门坊,也是你得宠,任了那闺门坊里的一等女医!”

   “长安城里人人都夸你‘胳膊能跑马,胭脂嫁万妆’,就连婚姻之事,阿耶也都偏袒你。分明是我与那平固县侯之孙倾心爱慕,凭什么就因你是嫡女,便可横刀夺爱!”

   许朝颜说到此处仍觉不解气,居然抄起手里的藤条狠狠抽打在了嫡姐的身子上。

   她不断的鞭笞昏死不醒的嫡姐,发泄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又癫笑起来:“不过现在好了,你落得这般模样,而我夺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屏风后,许不言腹部血管突然不断地跳痛,许是方才在门房里那半张芝麻饼吃得有些急了,现在居然胃腹有些痉挛,疼得他只咬牙。

   不过短短片刻,他周身便疼得出了不少虚汗,里面的汗衫都凉透,像从大雨里刚刚淋透出来一般,湿腻得难受。

   至于偶然听到这许府姐妹间的龌龊,却并不想多事,毕竟他是一个赘婿,而且这许青鹅越早死,他便能越早拿到她的嫁妆钱离开这里,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忽然,风吹动了暖阁的门窗,惊得那许朝颜一跳,她拾起地上的藤条,匆忙地整理了屏风床上许青鹅凌乱的衣衫,朝着楼下走去,匆忙间并未察觉到躲在屏风后的男人。

   待人走后,许不言这才转身出来,瞧着如同木偶一般躺在床榻上的许青鹅,眼眸里露出些许的怜悯,见她衣裙凌乱不堪,终是于心不忍,上前为她重新整理身上的衣裙褶皱。

   只是才掀开裙摆,便无意中发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显然这许朝颜不止一次偷跑到这里虐待昏死的嫡姐。

   惜花每日都为她更换衣裙,清洁身体,难道就没有发现这其中端倪?

   还是说,连惜花也被那许朝颜买通了?

   可瞧惜花的言行举止,并非像是这种卖主求荣的人,否则也不会再许府过得如此凄惨,处处被人排挤。

   许不言余光一瞥,见许青鹅发髻都有些凌乱,上手为她整理头上戴着的假义髻,只是手方触及她后脑,便摸到了后脑处藏在皮下淤血的臃肿,脸色顿时一僵。

   就在这个当空,阁外惊雷轰地一声劈落,吓得他忍不住浑身一颤,眼神惊疑不定地望向了床榻上那张清丽的脸孔,连呼吸都跟着沉重起来。

   许府嫡女脑后藏着的暗伤,可不像是从高处跌落磕伤的,反而是有人用钝物凿击造成的。

   许不言短促补了口气,被发现的秘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借着昏昧灯火,用瞥向了许青鹅的脸庞。

   她脸上粘贴花片形成的假靥几乎遮掉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她挺拔鼻梁与漂亮唇形。

   只是如何也想不到,许府嫡女的昏迷压根不是一起意外造成的,而是有凶手故意为之。

   那凶手用钝物击打她的后脑,造成淤血存于颅脑内,压迫了神经,才导致她一直陷入沉睡,但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是醒着的,她听得到,也闻得到。

   想到此处,许不言头皮一阵发麻,惊恐地倒退了两步。

   躺在床榻上的压根不是一个活死人,许朝颜每次来虐待她,跟她说得那些话,她都能听见,那藤条抽在她身上,她都能感知到疼痛。

   许不言呼吸急促,此刻再望向床榻上的许青鹅,心绪繁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知是怜悯,还是其他。

   他走过去重新掀开她的长裙,瞧着长腿上被抽打出的淤青,刚要触及那伤痛,背后便传来惜花惊叫地声音,吓得许不言连忙缩回了手。

   惜花手里拎着的青炭都被她一股脑朝着许不言砸去,义愤填膺地怒视着他:“你……你这无耻之徒,怎么能趁人之危,趁着我家姑娘昏死之际,对她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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