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光点点。
罗希奭的营帐内,气氛诡异。
“许太医令,你这是什么意思?”罗希奭斜倚在榻上,原本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此刻却布满了阴霾,一双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许不言。
“罗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许不言站在营帐中央,神色从容,毫无惧色,“下官的医术,罗大人已经见识过了。这臀痈虽看似寻常,实则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复发,甚至危及性命。而下官手中,恰好有一种秘制药膏,可保大人日后安枕无忧。”
罗希奭闻言,脸色变幻不定。他当然知道许不言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这小子的医术确实高明,但要说完全治愈,他心里也没底。
万一哪天复发,岂不是要活活疼死?
“你……你敢威胁本官?!”罗希奭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
“下官不敢。”许不言淡淡一笑,“下官只是一个卑微的医者,只想尽力保全更多人的性命而已。罗大人身负重任,日理万机,想必也不愿将精力浪费在区区一个小小奉县之上吧?”
“你!”罗希奭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许不言撕成碎片。但他臀部的伤口,却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年轻人,掌握着他的生死。
“你想要什么?”罗希奭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声音沙哑地问道。
“下官所求不多。”许不言缓缓说道,“只需罗大人答应三件事。”
“说!”
“第一,解除对许家和奉县所有官员的通缉,不得再以任何借口滋扰。”
“第二,保证奉县百姓安居乐业,不得横征暴敛,扰民害民。”
“第三,日后罗大人在朝中飞黄腾达,还望能对奉县百姓照拂一二,略尽绵薄之力。”
罗希奭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这许不言,不仅要保住他和那些“乱党”的性命,还要为奉县百姓谋取福利,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你……你以为本官会答应你?”罗希奭怒极反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罗大人可以不答应。”许不言耸了耸肩,语气平静,“但下官丑话说在前头,这秘制药膏,一旦错过时机,便再无药效。到时候,罗大人若是旧病复发,甚至因此丧命,可就怪不得下官了。”
说完,许不言不再理会罗希奭,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罗希奭猛地喝道。
许不言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好!本官答应你!”罗希奭咬牙切齿地说道,“但你必须保证,本官的病,以后绝不再复发!”
“这个自然。”许不言转过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罗希奭,“此乃下官祖传秘制药膏,每日涂抹患处,可保大人日后无忧。”
罗希奭一把夺过药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在手中。
“滚吧!”他厌恶地挥了挥手,“本官不想再看到你!”
许不言微微一笑,拱手道:“下官告退。”
“等等!”罗希奭突然叫住了他,“三日后,本官会让人再来取药,你要备足!”
离开营帐,许不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赌赢了。
罗希奭虽然心狠手辣,却也贪生怕死。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不得不做出妥协。
但许不言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罗希奭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今日受此威胁,日后定会伺机报复。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这个消息告诉颜钟等人,让他们安心。
他快步回到县衙,将与罗希奭达成的协议告诉了颜钟等人。
众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许博士真是神人也!竟然能让那罗阎王俯首帖耳!”颜钟激动地说道,“下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蒋义忠和崔池也是如释重负,纷纷向许不言道贺。
许不言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只是淡淡地说道:“各位大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罗希奭此人,绝非善类,日后行事,仍需谨慎。”
“许博士说得对!”颜钟连忙点头,“下官这就传令下去,告诫全县上下,谨言慎行,切莫再惹出什么事端。”
安顿好一切,许不言回到驿站。
许青鹅早已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看到他平安归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一切都解决了吗?”她轻声问道。
许不言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嗯,暂时没事了。”
他将与罗希奭交易的经过告诉了许青鹅,以及自己内心的担忧。
许青鹅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着许不言,轻声道:“不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为了奉县,为了我们,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交给你?”许不言疑惑地看着她。
许青鹅微微一笑,走到一旁,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
匣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在月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些都是我从长安带来的,虽然变卖了大部分,还留下一些。”许青鹅轻声说道,“这些东西,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能让我们在奉县过得稍微好一些,也能为那些孩子们,多添几件衣裳,多买些药材。”
许不言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心中一阵感动。
他知道,许青鹅,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
她或许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政治斗争,也无法预知未来的命运,但她却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他。
他走上前,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青鹅,有你真好。”
三日后,许不言亲自将“秘药”送到了宜春,交给了罗希奭。罗希奭验看过字据,又让随行医官检查了药物,确认“无毒”后,这才将信将疑地收下,并“信守承诺”,暂时放过了奉县众人。
一场灭顶之灾,似乎就此化解。
奉县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许不言则又开始了他在奉县的“双面人生”。
白天,他是养病坊里悬壶济世的许神医,为贫苦百姓诊治,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赢得了奉县百姓的交口称赞和衷心爱戴。
养病坊在他的打理下,规模逐渐扩大,不仅收容孤儿老人,还开设了简易的医馆,为附近的乡民提供免费或低价的诊疗。
许青鹅也成了医馆里的主力,她性子温柔耐心,尤其擅长妇科儿科,许多妇女都愿意找她看病,甚至有些富户人家的千金,也慕名而来。
她治好了隔壁张屠户老婆多年的青蛇毒(丹毒),又用家传的方子调理好了常年烧窑的春娘那淋漓不尽的血淋崩漏之症,渐渐在奉县妇女中闯出了名声。
而到了夜晚,许不言则悄悄“干起了老本行”。
奉县虽穷,却也有几个家境殷实的乡绅土豪,以及一些暗地里捞油水的胥吏。
这些人得了些富贵病,或是难言之隐,不愿去县里那破败的医馆,便会偷偷请许不言上门诊治。
许不言来者不拒,但诊金却也收得毫不手软。
用他的话说,劫富济贫,天经地义。
这些钱财,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养病坊的开销和学堂的建设中。
更有甚者,奉县地处偏远,民风彪悍,除了官府,暗地里也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帮派,时常因为争夺地盘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械斗。
受伤了,自然不敢报官,便会偷偷摸摸找到许不言这里。
许不言也照单全收,处理刀伤箭伤,缝合包扎,手法利落,药到伤除,而且守口如瓶。
这让他在奉县的“地下世界”也赢得了几分敬畏,但也多了一个神秘的“加钱居士”的传闻,让人又爱又恨。
只是这种“夜间兼职”风险极高。
好几次,他刚刚处理完伤员,县里的捕贼尉就带人闻讯赶来搜查,幸亏他提前布置了暗道和眼线,才堪堪躲过,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许璋看着姐夫这种“黑白通吃”的行径,一开始是鄙夷,后来是好奇,再后来,竟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刺激感”。
他甚至主动请缨,帮着许不言望风打探消息,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但总算不再是那个只会抱怨的少爷了。
日子就在这种白天悬壶济世、夜晚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忙碌和刺激中悄然流逝。
奉县因为许不言一家的到来,悄然发生着改变。
养病坊成了远近闻名的善堂,学堂里传出了琅琅的读书声,百姓们看病不再求告无门,就连县城的治安,似乎也因为各方势力对许不言的几分“敬畏”而好了不少。
许不言看着这一切,心中有欣慰,也有隐忧。
他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罗希奭那把刀还悬在头顶,长安城的风云变幻也可能随时波及到这里。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那关于“历史修正力”的警钟,从未真正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