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江初想将桑如柟扶上马车,但一低头看到她行动不便的样子,又顿住了。犹豫片刻,低声道了句:“冒犯。”抬手将她打横抱起,送进了马车里,随后自己在她面前坐定。
江初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从脖颈,到足下:“你不是在我家里,怎么又到了这里?你可知要杀你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按照桑如柟原先的计划,她只是被抢劫,再借机由江初英雄救美,可没想到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就被人意外占了先机,马夫下落不明,她也差点命丧黄泉。此时她是真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桑如柟垂眉想对策,顺手掩了掩衣襟,遮住了脖子上的伤,还想要动动腿时却不小心带累了脚踝上的伤,忍不住又一次流露出了吃痛的神色。
江初看她这样,略一犹豫,便神情自然地抬起她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手指隔着鞋袜轻轻摩挲着,在确认她扭伤的位置。
有了这片刻的思索空间,桑如柟终于想起该如何答他,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哑声:“我这一日,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江初听声辨音,只听她这么说心下就知不妙,想要打断,然而已经晚了。
“令堂相中了礼部梅尚书家的长女,有意为你求娶,我这一日净为你奔波了,”她歪了歪头,目光紧盯着他的脸,“我见那梅姑娘长相出众,才华横溢……少卿大人可要相看?”
江初手下顿住,头也不抬:“你足踝伤得不重,但还是要尽快就医。”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在昏暗的马车内,满满都是压迫,“你从命悬一线中脱身,到现在为止,居然都没有提过一句凶手。你是不是知道,杀你的人是谁?”
桑如柟是否认识或知道凶手是谁?在他还没有赶过来之前,她和凶手之间是否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她明明只是个小小媒婆,为什么会招惹杀身之祸?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他赶来救她时,曾第一时间观察过她是否受伤,那时的她虽然狼狈慌乱,但双脚站地,显然是双脚完好无损,可偏偏在他快要拿下凶手时,她的脚突然伤着了,还号称是被凶手追杀时受的伤。
谎言太多,漏洞太多,蹊跷太多,谜团太多。
桑如柟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脚:“你手太重,脚给我捏痛了。”
江初忙松手,轻咳一声,将她的脚平放到坐榻上,目光又落到了她的脖子上,有心想看看她的伤,但终究没有多问。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桑如柟见他这样,笑了,轻轻扯开了一点衣襟,让他看清楚:“今日多亏你救命,不然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了。这伤只怕明日会加重……”她轻叹一声,掩了衣襟,“你问我凶手是谁,我又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平白要杀我,怎么从你口中说来,倒像是我在维护他?”
江初语塞,这也是他不理解的地方,桑如柟看起来是怕凶手落到他的手,因此在维护凶手,可她为什么要维护一个要杀她的人?
“那人是你的马夫?”
“出梅府时,陈伯还在……”说到陈伯,她终于变得诚恳起来,“陈伯年岁大了,我怕他出事,还要请你帮忙找一找才行。”
江初只听她四两拨千金的话,便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了,便点头:“应该的。我会命人严查相关之人,明日会有寺丞找你问寻,你若曾与人结仇,坦言相告即可。”
桑如柟哂笑:“我行商多年,一向秉承和气生财,从不与人轻易结仇……”说着,轻叹一声,“近来也不知是得罪了谁,一桩接着一桩的事,你说巧不巧?”
江初听她这样说,有一瞬疑心她的祸事是因自己而来,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你既不与人结仇,又何来杀身之祸?”
桑如柟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若说结了仇的,倒是有一个。”
江初神色一凛:“谁?”
桑如柟揶揄地望着他,笑吟吟:“可不就在眼前呢。仇怨是两年前结下的,至今未曾解开。”
江初微怔,随即明白她在拿自己取乐,淡淡瞥她一眼:“你要怎么回去?”
桑如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是不想送我,我便走着回去也无不可。”
江初长长叹口气,不说话了,认命地起身出去牵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