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柟慢慢引着江初往后院走，全然没有发现江初正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夤夜喝酒？唱歌舞剑？不想原来桑娘子竟如此有闲情雅致啊！”
他这话问得极为随意且熟稔，全然不似他平日的一板一眼，桑如柟不得不奇怪地抬头睨他一眼，先觑着他的神色，见他似乎不是在试探，只是浑不在意地一问。
她这才放心地轻笑了一声：“借少卿大人的话来说，既然过错已经铸成且无法挽回，又何不索性让自己更痛快些呢？”
江初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又重新变回一板一眼的老成持重模样。
见他这样，桑如柟莫名就想起了他出主意利用朝报救呦呦时的言辞神态，是那样放松随意，自信张扬，又隐隐带着些蔫儿坏，与眼前这严肃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中有些莫名的痒。
她斜睨着他，轻笑：“昨夜看李故舞剑，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遗憾。”
江初还没有意识到她又要使坏，顺口问：“遗憾什么？”
桑如柟笑而不语，只歪头看着他，细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身量极高，蜂腰猿背，修颈长臂，藏在长袍下的双腿想必也是极长的……这般风流身段，若是能在月下舞剑一曲，又该是何等样的风姿呢？
江初见她但笑不言，只拿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立刻便将快要问出口的话重又咽了回去。笑得如此叵测，必定是别有居心，为自己心情计，还是装作没听到，不问为好。
但偏偏，他不问，她非要说。
“自然是遗憾如圭如壁的君子，不能为我月下一舞呀！”
江初心中长叹，果然是避都避不开这好色女子的言语调戏。
桑如柟偏还要追着他笑：“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江初任她追着问，坚持不回答，只是负手前行的步伐又迈是大了些，甚至因为走得太快，而隐约显出了几分狼狈的姿态。
桑如柟轻笑一声，追上来，待还要闲适地再逗他两句时，忽然看到铃铛儿神情紧张地小跑过来。
“大姑娘，你快去看看，那个姑娘她发了疯病！”
桑如柟和江初对视了一眼，再也顾不得说笑，快步往后院赶去。
等赶到后院痴傻女子住的房间时，顾照年和宋老爹夫妻都已在了。
那女子正在榻上不停地，来回地快步走动着，并且随手抓着手边的物件往顾照年身上狠狠砸着，边砸还边嘶吼着：“不许过来！不要过来！杀了你！杀了你！”那凶狠的模样，一看就是要拼命的。
宋老妻神情焦急想要过去，却被宋老爹拦在了身后，她急得用力挣脱他：“这姑娘听我的，你让我过去……”
宋老爹却不放：“不行，不行，有危险！”
然而，这姑娘却在看到宋老爹死死抓住宋老妻后，似乎又受到了更重的刺激，她望着宋老妻哭叫着生生从榻上扑下来：“放开她！不能吃！不能吃！”
眼看这姑娘要摔下来，顾照年想要过去却又怕刺激她，关键时刻宋老妻挣脱了宋老爹，扑过去抱住了她，然而这女子的挣扎却越来越严重，她甚至尖叫着开始脱衣服，把手边的一切都对着顾照年和宋老爹、以及刚刚赶到的江初几人砸落。
“不能脱！不要脱……我不要脱！”她一边叫嚷着不能脱衣服，一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宋老妻想要阻止，却被她抓起桌子上装点心的碟子兜头狠狠砸了过来。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都扑过去要救宋老妻。
江初快了一步，在女子尚未反应过来时，一记手刀劈在了她的脖颈上，女子双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
宋老妻身体一扑，接住了她，一边拉平她的衣襟，为她遮蔽，一边无声落泪。
江初环视一圈室内的情况，将目光落在了顾照年脸上：“怎么回事？”
顾照年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将落在脚边的大迎枕头捡起，轻轻拍了拍，细心地放到了宋老妻身后，让她能在抱着这女子时能够有所倚靠，然后取出小迎枕放到榻上，将女子的手腕放平，搭指诊脉。
宋老爹这才来到江初身边，轻声道：“桑娘子一早请了顾大夫来为这位姑娘诊脉，想试试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病，没想到她一看到顾大夫靠近，就先……”
江初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如此说来，她之前不曾发过病？”
宋老爹道：“前些时日一直是内人在照顾她，倒是没见过她发病，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没防住她扑打李衙内……”
桑如柟这时才问：“老爹可曾近过她的身？”
宋老爹忙摇头：“她是个姑娘家，又非我亲生女儿，我老头怎好……”
话说一半，他似乎是明白了过来，骇然看向桑如柟，又看向江初。
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其意已不言自明——这女子曾受过极大刺激或是伤害，以至于寻常男子不能近她的身。
几人说着话，顾照年已经诊完了脉，他低眉望着眼前这眉目姣好的女子，沉默良久，才转头看向江初。
“江少卿，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