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敲响了桑家大门。
开门的吴婆看到他便先堆了满脸的笑,施了礼,张口便问:“可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
江初只听吴婆这问话,便知桑如柟这是摆好了龙门阵,只等他来闯呢。他暗自冷笑一声,提摆进门,跟着吴婆的指引,往后院而去。
江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桑家的院子,发现这庭院不算大,只两进的院子小而精巧,只是因为人少而显得有些空旷,空地上几棵大树枝桠虬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花草点缀,与“一线牵”的草木葳蕤判若云泥。
在来的路上,他设想了桑如柟会摆出怎样的姿态为难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桑家后院迎接他的并非文攻,而是武斗,且是桑呦呦和一个高挑少年你来我往热闹切磋的武斗。
廊下,桑如柟翘脚端坐看热闹,她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抱猫浅笑,犹如隐士下山的顾照年,和另一满身金银富贵的年轻貌美男子,偏生江初还知道此人——瑀州城里最神秘的风月地“月流烟渚园”主人甄夫人的独子,甄思停。
此时,桑如柟右手伸到顾照年怀里抚猫,左手把玩着一颗碧玉珠,时不时侧脸吃上一口甄思停剥好的葡萄,再饮一口身后铃铛儿递到嘴边的茶。此情此景,生动逼真得宛如骄奢淫逸贵女图的真实写照,活脱脱一个奇景儿!
看到江初过来,桑呦呦和李故便停止了切磋,双双收刀,只是李故向望江初的目光却隐约透着不善,江初被他盯皱眉,实在不懂这素昧平生的少年,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他刚要开口问,便先看到了李故面向桑如柟时那明亮且专注的目光。
隐约间,他仿佛悟了。
毕竟,此女好色,面首众多,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江初负手站在院中,冷眼看着这一院子似真似假的岁月静好,看桑呦呦笑着和桑如柟打招呼,说要去书院接徒弟,护着他别再被人欺负,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江初被他们一眼一眼看得压不住火了,深觉自己实在是昏了头才会听了右寺丞的劝,居然真的蠢到主动上门。
他利落地转身,拔腿就要走。
桑如柟这个时候仿佛终于发现了他,忙笑吟吟叫住他:“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
江初回首,面无表情:“既然‘一线牵’无事,本官就不便打扰了。”
见他自称“本官”便知他已存了气,顾照年和甄思停双双下阶来迎他。顾照年仗着大理寺有过一面之缘,便笑得熟稔:“大人昨日救下阿柟,还没来得及向大人致谢。”说着真的深施了一礼,面容真诚且认真,“多谢大人搭救之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遇到,自然没有不施援手的道理,莫说是他,纵是换作任何人,本官也不会袖手旁观。”说着,他转向了甄思停,打量了他一眼,“这位是?”
桑如柟已经扶了铃铛儿的手走了过来,笑着介绍:“这位甄家公子甄思停,与我自幼相识。”
甄思停还未开口人先笑,因着长相过于眣丽,他这一笑便仿佛春暖花开一般,让观者连心情都跟着好了:“九宵,久仰了。”
江初微挑了挑眉。
甄思停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只见他这挑眉的模样,便猜到了他心里所想,又笑着解释:“阿柟与我提及过与九宵的过往,我心里对九宵很是钦佩。”
桑如柟嗔他:“钦佩他什么?打晕我?”说着,恍若才想起一般,又介绍顾照年,“那日没来得及介绍,这位顾照年顾大夫,是在马行街上开医馆的,乃我多年好友。少卿大人哪日碰上,还请照顾一二啊。”
顾照年浅浅一笑:“顾某行的是医馆的营生,就不邀请大人做客了。”
江初颌首,将目光对准了一直敌视着他的李故。
“这是李故,我的义弟。”桑如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介绍。
李故冷着脸抱刀不语,只是对江初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招呼。
江初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番拱卫桑如柟而立的三名男子,一个是清风明月般的知己,一个是貌如好女的竹马,一个是武艺高超的义弟,于各类男色上倒是齐全了。
再看这三人和煦相处的模样,想来她这后院也是和谐安定的。
江初突然就笑了,桑如柟,倒也是个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