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馥瑜姑娘的确是相貌极美。容长脸,丹凤眼,俏鼻红唇的美貌女子身着窄袖粉衫,浅色长裙,臂弯垂着锦帔,俏生生地立在花厅里,容色竟然不输玉兰海棠。
她浅笑着向江夫人轻施一礼,落落大方地送上了一幅画:“听闻夫人喜鹤,此为小女亲手所绘的鹤鸣图,还请夫人莫要嫌弃。”
江夫人这一眼便满意得不得了,她当场便打开了画来看,一见之下难掩惊艳,这画笔法老练,月下寒潭鹤影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意境清雅古朴,实在令她见之心喜。当下便拉了梅馥瑜坐在身旁,向一旁的梅夫人笑道:“夫人真是好福气,竟得了似令爱这神仙般的姑娘,可叹我只有四个不争气的儿子,个个俗不可耐!”
梅夫人知道她是自谦,江家虽不是什么门阀世族,但高低也称得上一句权贵,更何况江夫人出身的颍川王氏,世代工书,她的娘家兄长乃是当世传颂的书法大家,而江夫人其人于书法一道上,又得其父兄妙法真传,更是当世女子楷模。
说句不当讲的,瑀州的权贵圈子里,一众夫人们都不理能理,似江夫人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怎么就嫁入了江家这脚上泥巴都还没有洗干净的门户了?实在令人费解。
冲着颍川王氏,梅夫人如今倒也算是有心促成这门亲事,遂顺着江夫人的话笑道:“能得夫人喜欢,是她的福气,往后叫她多多过府请安,还怕夫人嫌她烦呢!”
桑如柟坐在下首悄无声息地吃着茶,耳听着两位夫人的你来我往,听她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知这门亲事已成了一半了。当下便笑着放下茶盏,起身奉承道:“二位夫人一见如故,无话不谈,只怕要冷落了梅姑娘了。不若我邀姑娘园子里走走?”
两位夫人闻弦知雅,当下相视一笑,让二人尽可能去玩,不必管她们了。
梅馥瑜自然也知道自己来甄家别院这一遭是为了什么,故而也没有多问,只落落大方地跟着桑如柟离开花厅,慢慢往临水草庐去了。
出了临水草庐,便见得远处涧石寒潭,潭边有几野禽白鸟栖息。
梅馥瑜一路不停地惊叹着:“这别院的景致实在独特,此时若有案几笔墨,真想将这绝美景色付诸画上。”
桑如柟只听她这一句一叹,便知道这个梅姑娘是真正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再想想厅里梅姑娘的一举一动落落大方,不得不感叹江夫人眼光毒辣,是会挑儿媳的。
媒婆职责所在,她立刻就将这位梅姑娘与江初往一堆凑,开口便是一句游刃有余的话:“江少卿初进别庐,也曾做此感叹。如此看来,梅姑娘与江少卿当是同道中人。”
果然,梅馥瑜闻言立刻红了双颊,羞赧地垂下了头,不肯再接话。
桑如柟见惯了姑娘含羞不语的模样,心知这位梅姑娘是心里有了期待,便道:“请梅姑娘在此赏景,我去去便来。”
梅馥瑜知道她是去找江初,只是垂首扭过了脸,不再说话。
桑如柟笑着告别了梅馥瑜,自去寻江初。
别庐虽大,人却也好找,因为甄思停就守在不远处,见她来了便示意她往寒潭边去,江初就在那里。
此时,江初正在山涧寒潭边观鹤,见她来了也不说话,依旧盯着那鹤瞧。
她倒也不急着打扰,只是静静打量着负手站在山涧边观鹤的他。眼前的男子只是负而立,便是有匪君子如圭如璧,磊磊仿如崖上松。面对这般容色的男子,哪怕铁石做的心肠,只怕也要先软上几分了。
凭心而论,江初只要不张口说话,这副皮囊还是很能吸引姑娘的。
可偏偏他长嘴了,还很能说。
此刻,便听他开口道:“汉朝时,有一富人名叫袁广,他曾于邙山之下建造了一座庄园,说他那庄园里构石为山,高十余丈,连延数里,且里面还养了白鹦鹉、紫鸳鸯、旄牛、青兕等奇禽怪兽……”
桑如柟忍不住咂舌:“那此人当是如石崇一般的巨富吧?”否则如何养得起那等庄园。
江初转头定定看着她:“袁广、石崇之流乃巨富,方才筑得了含山带丘的庄园,养得起世间少见的奇禽异兽……可甄家之富,我却不曾耳闻。”
桑如柟笑了笑,道:“旁人家资多少,我是不知道的。梅姑娘在桃林等你,咱们这就过去吧。”
江初深深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反对,听话地随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