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管事是何叔。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在程家也算是老人了。
程老爷子临走前就特意叮嘱过他,让他日后听程少妘的吩咐。于是当他看见程少妘及程邵泽迎面走来时,立即迎了上去。
“二小姐,大少爷。”
程少妘对何叔不陌生,以往回乡也时常碰面,知道何叔是个做事利落的人,当下直言道:“何叔,咱庄子上能抽出空来干活的人有多少?”
何叔:“回二小姐,如今庄子上一共就一十六人,能调出来的……十人左右。”
程少妘略微皱眉,“不够……何叔,今日下午你带人去将庄子里的库房整理收拾一番,为后续的晾晒工作做准备。我观今年茶叶萌芽得早,约莫再过两三天就能采摘。”
何叔微愣,“二小姐这是准备将今年新茶全部自留了?”
程少妘点头,“山上茶梢萌芽,只是芽叶未舒展,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免等茶叶舒展后找不到人手采摘。今儿不过舒展得少,人少尚且忙得过来,一旦两山茶树芽叶尽舒展,耽搁一天便是巨大亏损。”
眼下,他们面临的最大困境便是人力匮乏。要想在绝佳的时节内将两座茶山尽数采摘,无疑是需要更多劳力的加入。
虽说可以雇佣外人,但对于他们而言,工钱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以他们目前的情况,能省还是要省。
程邵泽知了程少妘打算,当下便道:“二妹,不如你先回去,我留在这边跟何叔他们一起整理库房,另外,你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一早提出。”
程少妘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一行四人转头去了库房,程邵泽跟在程少妘身边,手中笔尖飞舞,详细记录着她的要求,而何叔则时不时询问,当中又说出自己的见解,几人频繁交谈,临近午时,总算将库房一事安排妥当。
临别前,何叔有些忧心,将心底的担忧问了出来,“二小姐,虽说茶叶利润高,但多少年来制茶的手艺几乎不外传,如今匆忙,我们一时半会也没法从别处请来师傅,这摘下来的茶叶……”
程少妘却笑道:“何叔,此事不必担忧,我自有考虑。”
制茶!别的她不会,可但凡跟茶有关的,她也算颇有心得与了解。毕竟记忆里的前生,她对茶文化可是专研过好几年……
只是万万没想到前生的兴趣爱好,会成了她这一世谋生的手段。
程邵泽继续留在库房帮忙,程少妘望了望天色,决定先回老宅。
然而,当程少妘回到老宅时,宅中气氛压抑低沉,好似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知夏拉过一婢女问了几句,得知程老夫人突然病重,程少妘当即火急火燎地赶去祖母屋中。
原来,自大夫请来后,先是给老夫人诊断一番,不等大夫开的药抓回来,老夫人便陷入了持续的高热之中。热度居高不下,老夫人神思恍惚,言语间夹杂着混沌与迷离。
程老爷子闻言心急如焚,连忙派遣小厮去追刚离开不久的大夫。
去而复返的大夫再次替老夫人把过脉后,大夫神情凝重地告知程老夫人的病情乃是因忧虑过甚,加之近日来操劳过度,终至病倒。
随即,大夫挥毫泼墨,开具了两剂药方。一则为退热之用;另一则为调养之方。大夫整理药箱,向众人说道:“老夫人这场病来得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程老爷子当下便问:“大夫此话何意?”
大夫叹气道:“病得早,总好过病得晚,不然等将来憋成大病,怕是药石无医。只是眼下老夫人年老,得好生调养,否则日后容易落下病根。”
程少妘:“有劳大夫了。”
福伯送大夫离开,程少妘来到程老爷子面前,轻声道:“祖父放心,祖母吉人天相,必定会好起来的……”
从得知程家出事到如今,老夫人撑到现在才病倒已是不易。想着老夫人身边只有徐嬷嬷照顾,怕是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程少妘让知夏叫来其他人。
“杏儿,从今儿起,你跟在徐嬷嬷身边伺候老夫人。兰儿,你去刘嬷嬷身边跟着伺候夫人。另外,忠叔,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福伯跟在祖父身边伺候,家里正缺一名管事,福伯力荐你,你可愿意当这管事,替我分担?”
忠叔年约四十五六,是程府家生子,处事圆滑精明,福伯对其评价很高。就算福伯没提起,程少妘也有意让其接任管事一职。
听闻程少妘提拔自己,忠叔面露喜色,但很快按捺住,忙上前弯腰道谢:“承蒙二小姐看得起,程忠定不负期待。”
程少妘:“最近事多繁忙,就有劳忠叔多多费心了。”
忠叔郑重点头,道:“二小姐放心。”
待人散去后,程少妘返回了小院中,独自坐下院中石凳上,忧愁烦恼着。在山上时,本想着说服府上众人前去茶山采摘茶叶,但如今家里都忙不过来了,哪还能调派人手去采摘。
想了想,程少妘还是觉得得顾些人来。
王凤蝶将女儿的忧愁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但她没办法为女儿排忧解难。想到这,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险些又要落泪了。
刘嬷嬷在一旁守着,忙宽慰道:“夫人,二小姐可是说了,千万不能让您再掉眼泪,要是被她知晓,指不定真要罚老奴了。”
王凤蝶破涕而笑,问道:“刘嬷嬷,你什么时候开始怕那丫头了?”
刘嬷嬷直了直身体,道:“老奴可不是怕二小姐,二小姐是主子,说的话也在理,老奴是信服她。”
王凤蝶看着远处独坐的背影,叹了叹气,道:“自家里出事,妘儿便变了许多。曾经何须她来考虑这些,担忧那些……”
刘嬷嬷点了点头:“二小姐这是长大了,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以二小姐如今的秉性,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王凤蝶看着那消瘦的背影,鼻尖突然泛酸,喃喃说道:“她如今这模样,倒是跟她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