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茶山，程少妘去过几次，自然识得路该怎么走。只不过前脚刚出门，后脚程邵泽就追上，得知她要去茶山，程邵泽便也跟了去。
然而程少妘一路心不在焉，满腹心事的模样，自顾自地走在前头。
程邵泽几次张嘴欲言都没能开口，于是他不由落后几步，低声问知夏，“知夏，这怎么回事？”说着，他轻轻地侧过脑袋，投向程少妘所在的方向。
知夏满脸忧愁，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银子的事，愁的。”
程邵泽抿了抿唇，似乎在想些什么，末了又快步上前，“二妹。”
程少妘一愣，边走边问：“兄长可是有事？”
程邵泽与她并肩走在一起，抬手挠了挠脑袋，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想替顾姨娘说声对不住了，昨日姨娘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程少妘宛然一笑，显然没放在心上，“兄长这话严重了，本就没什么事……”
程家的两座茶山相连，地势不高但广阔，一眼望去葱葱翠翠。三人悠然地穿行在山间小径，四周春意盎然，枝芽悄嫩，使得漫山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
程少妘望着连绵茶树，仔细打量着这些茶树，顿时心生欢喜，“今年茶叶定能丰收。”
程邵泽当下便猜出了她的想法，“二妹是想……贩茶？”
程少妘点了点头，纤细的指尖拨弄着身侧娇嫩茶芽，不经意间，染上了不知是露水还是细雨留下的湿意。她微微倾身，将脸庞靠近那些茶芽，顿时，一股清新淡雅的茶叶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使她满脸陶醉。
“大少爷，二小姐！”
陡然间，福伯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二人抬头看去，程老爷子正坐在小凉亭里歇息，于是三人急忙走了过去。
“祖父！”兄妹二人齐声福身。
程老爷子让二人坐下，眼神在这片茶山流连，末了问道：“如何？可有什么想法？”
程少妘自然知道程老爷子所指，叹了叹气，道：“祖父这可是给孙女出了一道难题。”
程老爷子眼里透着精光打量着程少妘，转而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这是在埋怨祖父的决定吗？”
“祖父说笑了，孙女怎敢有此念头。”程少妘沉默片刻，心中已然猜到程老爷子定是知道了什么，暗道：果然还是逃不过老狐狸的法眼……
怕不是连她有多少私产都知道了吧？
程老爷子笑笑不语，不去点破，“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程少妘目光一扫身前的茶树，眉眼间带了几分认真，“茶树出新芽，需要安排人手来采摘，此事耽搁不得。另外，乡下夜间微寒，祖宅老旧，祖母身体已寒意入体，虽请了大夫，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母亲月份也会越来越大，需要在一个好的环境养胎。”
程老爷子皱着眉，似乎没想到程少妘会先关心祖宅老旧这个问题，“你是想翻修老宅？”
程少妘摇摇头：“与其翻修，不如直接重建，也好一劳永逸。”
程老爷以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眼光看着程少妘，忍不住开始敲打：“妘丫头，虽然你的出发点是好，但你要知道，你手里的银钱可是数十人未来一段时间的所有花销。想重建宅子，银钱虽够，但接下来吃什么，喝什么？就算你把萧家退婚对你的补偿拿出来，坐吃山空也是迟早的事。”
话锋一转，程老爷子朝福伯说道：“阿福，你带邵泽去看看今年新茶的长势。”
在场的人都明白，程老爷子是有话要单独与程少妘谈了。程邵泽有些颓废地起身，跟着福伯离开。福伯以为他是不满程老爷子的区别对待，便想着宽慰几句，“大少爷，太老爷并非……”
程邵泽知晓福伯误会了，忙道：“福伯，我不会记恨二妹，论本事，二妹确实比我强多了，我只是气恼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福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头看向亭子里相谈的祖孙二人，只道了句：“太老爷不会让二房垮掉的。”
约莫两刻钟后，程老爷子招来福伯先行回去。待他们走后，程邵泽急忙上前，问道：“二妹！和祖父商量得如何？”
程少妘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兄长，问道：“兄长怎知祖父是在同我商量，而非责骂于我？”
程邵泽笑了笑，道：“祖父若想训斥你，又怎会将我支走？也只有同别人商量，才不留不相干的人……”
程少妘打量着程邵泽，夸道：“不错嘛，学会察言观色了，不过我目前还不能将方才说的话告知兄长，还请兄长不要见怪。”
程邵泽点点头，并没有非要她说不可。
程少妘实则不想他跟着操心，也怕传出去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与程老爷子所谈，不过是一个赌约，三个月内若她能赚得白银五千，程老爷子则不会再干涉她一切决定。
程家目前所处的境遇，虽并未达到穷途末路的境地，却也是一一个艰巨的目标。
而这笔钱，她非赚不可。
虽说目前她掌家，但上有程老爷子坐镇，真有什么大事，决策也不是她说了算，她要握紧实权，这五千两白银，她就一定要赚够。
程少妘带着知夏，同程邵泽边走边道：“兄长，我们这会先下山，今年这批新茶得尽快安排采摘。”
程邵泽不解地问道：“往年这两座茶山的茶都是直接卖给茶商，让他们自行采摘，为何今年我们要自己采摘？”
程少妘：“直接卖给茶商利润太低，与其卖给别人，不如我们自己炮制茶叶，至少利润能翻上几番。如今我们想要翻身，只能在这两座茶山上做文章。兄长，相信我，虽然这么做会辛苦一些，但回报同样会是可观的。”
程邵泽闻言，顿住脚步打量着程少妘，笑道：“叔伯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与父亲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现在。”
不单单是样貌，连气质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