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程少妘让程邵泽给何叔带去消息,让他尽快在一天内尽量招够二三十人,以便能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尽数将茶叶采摘。
随即,她带着知夏坐上马车便去了城里。老夫人的病需要些上好药材滋补,顺道一块去买了,另外她还得给母亲备上些安胎药。
但最大的原因,必须深入了解顺安府地区茶行的市场状况与行情走势。
顺安府,虽不比禹州城的壮阔,却自有一番独特的繁华景象。踏入城门,只见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洋溢着勃勃生机与活力。
在城里逛了一个多时辰,知夏仔细地清点着马车内琳琅满目东西,终于松了口气,“小姐,东西差不多齐了,就差老夫人的补药跟夫人的安胎药了。”
程少妘点了点头,眉眼间透出疲惫神色,“嗯,返程会路过杏林春医馆,我们到时候再那买。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吧。”
坐上马车,程少妘就开始闭目养神。
顺安府于程少妘来说并不陌生,每每回乡时都会上城逛上一逛。时隔近一年没来,城内变化并不大,这让她心里有了初步计划。
她胎穿到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大乾朝,从她接触茶开始,她就知道这个时代对茶叶的炮制十分粗糙。每年有品质的茶叶十分稀少,大部分只流通在权贵或者有钱人家中。
好的茶叶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若是她顺利将今年的茶叶炮制出来,不愁没有市场。
但以顺安府的行情来看,她家两座茶山的量,怕是吃不下……
“小姐,到杏林春医馆了。”
知夏的声音将程少妘的思绪拉了回来,撩起帘子看了看,道了句:“先下去吧。”
杏林春医馆她们也来过几次,与掌柜的还算相熟,拿着大夫开的方子抓了些药,又额外抓了些补药,打算回去让厨娘做些药膳让老夫人补补。
出了医馆,左顾右盼的程少妘猛然收住视线,目光落在医馆对面的肉摊上。
肉摊老板不似别的摊贩长着一副凶神恶煞,一身横肉,反而书生打扮。只见男子剑眉星目,薄唇微红,身着青色长衫,气质儒雅,倒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男子看似与她兄长年纪相仿,单手环胸,举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四周的喧哗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
程少妘不由感叹:一个卖猪肉的,颜值竟然也这么高?
“程少妘!果然是你……”
一道既耳熟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之大使得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循声望去,面露好奇。
程少妘与知夏几乎同时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她前未婚夫萧家公子,萧景彦。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程少妘有幸见过一次,是萧景彦的狐朋狗友,禹州城里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
看见来人,程少妘微微挑眉,先声夺人谁还不会?于是,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道“萧景彦,竟然还敢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萧景彦显然气极,十分愤怒地朝她走近,大声呵斥:“你一个被本公子退婚的人都能大摇大摆上街,本公子为何不能出现?”话音一顿,伸手指着程少妘说道:“好你个程少妘,竟然敢趁退婚讹我家,真是好手段!今日小爷定要让你将讹走的银钱都吐出来……”
程少妘嗤笑一声,回道:“萧景彦,你萧家要退亲,给予赔偿,难道不是你们萧家该做的吗?还是说,萧公子今日想不顾名声讨回赔偿?”
萧景彦咬牙切齿,愤愤开口:“论名声,那也不及你这败家女。哼,本公子早就说过,你们程家早晚会败在你手里,如今应验了吧?还好如今已与你退婚,否则我萧家还不知道会被你如何拖累。”
萧景彦与程少妘争执之声在街巷间回荡,引得路人纷纷议论。
程少妘叹了叹气,满脸失望,“萧公子,虽说我程少妘跋扈的名声在外,但我尚知礼义廉耻。如今我父亲去世不足一月,你们萧家便迫不及待地上门退亲。我倒是很乐意的,毕竟我与你又没有什么情意,但你们的做法实在让人心寒,与那忘恩负义之徒有何区别?”
“我爹在世,你们上赶着定亲,攀着关系打点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我爹去世,你们萧家就只派了小厮前来吊唁,转头过了头七就上门退亲,这等做派还真是你们萧家的秉性呢。”
萧景彦恼羞成怒,吼道:“休要胡说!”
程少妘:“我胡说?你敢说,不是你母亲亲自登门找我祖母谈退亲?不是你们自己将银票送进程家?在禹州城说得那叫一个动听,说心疼我,担心我,所以才给予补偿,这会又追到顺安府大肆宣告我敲诈你们萧家?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们萧家安的什么心?”
萧景彦语塞,气得涨红了脸。
一旁肉铺的老板,忍不住笑了笑,察觉自己失礼,举起手中的书掩住嘴角的笑意。
萧景彦觉得更加臊,“程少妘,别给脸不要脸!”
程少妘往前一步步逼近萧景彦,将他逼得步步后退,“萧景彦,你自以为是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我程少妘行事虽跋扈,但至少光明磊落,何曾有过半点贪念?反倒是你,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至极,满眼都是权势利益。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点银钱?就你萧家当今这做派,倘若你们不来退亲,我也定要将这亲事彻底断了。”
程少妘字字句句如同利刃出鞘,她手指轻轻一转,指向一旁贩卖猪肉的男子,“真当你萧家人人趋之若鹜,上赶着嫁进去么?萧景彦,本小姐今日就把话撂这里,本小姐就算要嫁人,就是选他也不会选你!”
围观众人将眼神朝肉贩男子看去,耳边更是窃窃私语起来。面对这样的目光,男子却依旧面不改色,镇定望着手中书籍。
萧景彦气得手指直指程少妘,指尖哆嗦不停,仿佛气得不轻:“你,你,你也只配嫁给卖肉的……”
程少妘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我,嫁卖肉的不比你这纨绔子弟强?连话都说不利索,还不如先回家练练……”
萧景彦直想上前殴打程少妘,却被他同伴给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你说你,非得来招惹她?在禹州咱就没在她手里落过好,这婚退就退,不正合你意吗?你跑她面前闹什么?”
“就是就是,咱还是快走吧,怪丢脸的……”
就这样,萧景彦被他的两个同伴死抓硬拽地拖着离开。人群见当事人都走了,也就渐渐散去了。
只是经此一遭,顺安府怕是又多了些闲谈。
待好事者都散去,程少妘重重呼了口气,浑身轻松不少。但一旁的知夏却吓得面色苍白,紧张地望着她,“小姐,您何苦跟他们计较?被他们这么一闹,明日还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编排您……”
程少妘却摇摇头,低声道:“我若避之,以萧景彦的德行只会传出我程家倒灶,变着法子讹诈他们萧家。但经我这一遭,外人只会道我脾性如何,萧家又如何不仁义,不会连累程家名声,这才是最重要的。”
知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程少妘:“走吧,先回去再说,不过这事回去不要再提及,免得他们担心。”
就在主仆二人准备上马车时,却被人叫住了。
“程姑娘!”
程少妘循声回头,却见是那卖肉的男子。手中书不知何时已然放下,男子站了起来,瞧着竟比她兄长高出不少,更显身姿挺拔。
程少妘微微行礼,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事?”
男子浅浅一笑,十分自然地开口:“姑娘方才不小心利用了在下名声,于情于理,是否都该补偿一二?”
嗯?
程少妘蹙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男子,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子可否再说一遍?小女子没听清……”
“姑娘已经听到了,不多,只需赔偿二两银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