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不气恼，甚至温和地笑着，让人看不出是故意，还是有意，还是纯粹地想要补偿。
本因他颜值而有几分好感的程少妘只觉得眼前滤镜碎了一地，但还是回以一笑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方才虽说把公子牵扯进来，但实则无不是在夸公子品性高尚，何来利用一说？”
男子微微摇头，叹气道：“想必程姑娘心里也是清楚，这市井间的流言蜚语是有多离谱。姑娘方才把在下拉入你们的这趟浑水，殊不知明日好事者就会传来姑娘非在下不可而拒绝萧家公子的流言，姑娘远离城中，但在下还要在城里谋生，此举一来，可是断了在下的名声与生计……”
话里言间，无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好似流言已愈演愈烈，使得他在顺安府难以生存一般。
面对这种莫须有的指责，程少妘自然不会承认。当下更是断定，眼前这男子不过是没事找事，当下便道：“公子这般度量，就不怕给读书人抹黑么？”
男子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便是读书人，也得为生计发愁，为名声行事谨慎，程姑娘莫不是不想补偿？”
程少妘翻了翻白眼，轻声嘀咕着：“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谢谢程姑娘夸奖，但银子还是要赔的。”
程少妘抬头望了望天色，心念茶山便不想再纠缠下去，随即招来车夫，指了指案板上摆放的两只大猪蹄，示意车夫搬走。而后才从荷包中取出一颗约莫二两多的碎银，丢向了男子怀中，并笑道：“未经同意就借用公子名号，确实是小女子有错在先，自该补偿。但公子狮子大张口，有失风度。两只猪蹄小女子带走，余下的就当补偿，公子可有意见？”
男子接住碎银，看也不看便丢入摊上钱匣子中，笑道：“自然没有意见。”
待车夫将猪蹄搬走，程少妘眯着眼再次打量男子，末了道：“如此甚好。”说着，带着知夏举步离开。
临上马车前，程少妘又略有不甘，侧头看向男子问道：“冒昧问一句，公子贵姓？”
男子抬眸，眼睛明亮且带着笑意，道：“免贵姓樊，名禹安，怎么？程姑娘还想着报复不成？”
程少妘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淡淡道：“樊公子自己小肚鸡肠，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般。小女子只是想着，难得有人在我手中讹走银子，你还是第一人，自该清楚自己是被何人所讹。”
说完，不等樊禹安再开口，主仆二人已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樊禹安再次拿起了书。虽低着头，但嘴角已然露出一抹弧度，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这时，一名年约四十的络腮汉子来到肉摊前丢下几把杀猪刀，就着脖间挂着的汗帕摸了摸脸上汗水，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案板上的猪蹄没了，露出几分惊讶，声音响亮地开口：“臭小子，有点长进，今日竟然卖出两只猪蹄……”
樊禹安见樊父回来，起身收拾着早上带过来的书籍，给他腾了个位置，道：“爹，我先回去了。”
樊父名叫樊大勇，见樊禹安这么急着走，当下抬脚朝他踢了一脚，没好气地开口：“赶着回去做甚？你娘跟你小妹又不在家，回去谁弄饭给你吃？”
樊禹安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嘴上却问了句：“她们上哪了？”
樊大勇大口喝着水囊里的水，末了才道：“隔壁二婶子将她们叫了出去，说是临溪村的程家招工，而且只要女工。”
樊禹安动作一顿，不解地问：“程家招工？可是前几日刚从禹州城回来的程家？”
樊大勇嘿嘿笑了两声，道：“可不是嘛，所以这人啊，赚再多也没用，最后还不是亏得只得灰溜溜回乡来。老爹我觉得咱家这样就挺好的，一日三餐温饱，冬暖夏凉不愁，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好过大起大落受折腾。”
樊禹安笑了笑，早已习惯自家爹的这副性格。将收拾好的包袱背上肩，想起刚离开不久的程少妘，多嘴问了句：“爹，可知程家招工做甚？”
樊大勇眉头皱了皱，似在思索，半晌才道：“好像去茶山摘茶，具体你爹我也没那闲工夫打听。”
樊禹安点点头，边走边道：“爹，我去同窗家，晚上再回来。”
走着走着，樊禹安脑海忍不住浮现程少妘云淡风轻怼走萧家公子的画面，又想着自己讹走她银钱，怕是被惦记上了。
这么一想，樊禹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暗道：有意思！
而早已离开走远的程少妘并不知道自己此时仍被人惦记着。她端坐马车闭目，心思却异常活络。
冷静下来后，程少妘突然觉得被樊禹安这么一闹也不算是坏事。至少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不会再拿他俩说些不清不白的事情，就算要说也该是说萧家如何薄情寡义。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与她无关。唯一令她不痛快的是被樊禹安讹走二两银钱，虽然带走两只猪蹄，但想想仍是不划算。
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何曾被人这般算计过。
好，樊禹安是吧？本小姐记住了……
知夏坐在程少妘对面，见自家小姐一会高兴一会皱眉，好似那阴晴不定的天气，变幻莫测，直叫她担心不已。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