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缓缓下沉,程少妘也终于从库房中走了出来。
知夏不知从哪折来一块巴掌大的叶子,一边拿着帕子替她擦着额间细汗,一边不停地替她扇着风,心疼道:“这制茶还真是辛苦,瞧把小姐给热的……”
程少妘微扬着脑袋闭眼感受,微风拂来,深吸一口,连空气都似被茶叶的香气浸染,不免带了几分陶醉道:“等兄长来了,我们就回家。”
在大乾朝,茶叶的匮乏出乎她的意料。饶是她们程家辉煌时,想要置够上好茶叶,也得动用关系跟银钱。所以,但凡茶商,都显得十分高傲。
可那些所谓的上好茶叶于她来说,制作粗糙,口感苦而涩,且没有回甘,根本算不上好茶。如今制茶顺利地进行,让她心头堆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块。想想日后都能喝到好些的茶叶,心情就不自觉好了起来。
程邵泽并没有让她等多久,很快就收拾妥当走了过来。
兄妹上了马车,程邵泽似乎对赶马车感到了兴趣,便坐在外头让车夫教了起来。见此,程少妘十分欣慰,会主动学东西就证明是个好学的人。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将来总会用得上。
乡间小道,处处可见新芽换旧枝。老百姓走在小道上,笑声喧闹,嘻嘻囔囔。
行至半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满脸惊慌。同时,程邵泽着急的声音急切地响起:“二妹,快下来。”
程少妘下意识地拉着知夏跳下马车,小道前方一匹发了疯似的黑马正朝他们疾驰而来。而小道仅容一两马车与一行人并行,疯马与马车必定要撞上。
“前面有疯马,大伙小心避让!”
然而,一旁是偌大鱼塘,一旁是葱郁秧苗,挡无可挡,退无可退。前有疯马,仅靠程家马车根本挡不住,小道两旁避无可避,身后更是刚采摘茶叶放工的妇人们……
一旦有人因疯马受伤,明日采摘茶叶必然会受到影响。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疯马冲撞而来经过一道青色身影。只见那道身影并未避让,发现状况时下意识地将手中布包递给了同伴,直追疯马,身姿轻盈,如风如飞落在了马背上,两手紧握缰绳,试图控制着马匹。
程少妘被程邵泽拉着躲得远远的,并未看清青衫男子的容貌,但不妨碍她满脑子都觉得此人十分帅气。
尤其是将马儿控制住后,黑马扬蹄,高声嘶鸣,显得男子如那威风至极少年将军。
“好了好了,终于控制住了。”
直到此时,终于有人拍着胸脯松了口气,同时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附近不少村民早已吓得不轻,见没事纷纷放下心来,因惊吓而苍白的脸也终于恢复了血色,一脸庆幸。
“樊兄,樊兄!”
不远处,几道身影踉跄跑来,显然是追着马儿来的,只不过没追上。待跑近时,一个个气喘吁吁,同时不忘朝青衫男子一个劲地感恩道谢,而这男子正是樊禹安。
“樊兄,真是太谢谢你了。”
“就是,要不是你,李兄这次就闯大祸了。”
樊禹安牵着缰绳,在马背上溜着黑马转了几圈,直到确认马儿被安抚好后,才纵身下马,疑惑问道:“李兄,这马是怎么回事?”
被唤作李兄的男子瞧着比樊禹安还大上一些,乃是隔壁马园的小少爷,名唤李泉生。此时的李泉生苍白着一张脸,跑得嗓子都哑了几分,艰难开口道:“不瞒樊兄,此马乃家父不久前得来的好马,来马园已十多天,但此马性子太烈,一直不曾被驯服。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挣脱马栓跑了出来……”
说到这时,李泉生一阵后怕,若是马儿伤了人,他非被他爹打死不可。
程少妘几人见没事,便走回了马车,乍然发现青衫男子是那讹她银子的樊禹安,不由暗暗吃惊。
知夏也认出了他,悄悄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袖,低声道:“小姐,是那卖猪肉的。”
程少妘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樊禹安身上。似乎有所感应,樊禹安转头,对上了程少妘探究的视线。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不知是否因为太多生人靠近的缘故,黑马抬踢嘶鸣似在抱怨不满,随后踏了几步,竟然将樊禹安生生撞进了一旁的田中,霎时成了泥人。
“樊兄!”
惊呼声响,李泉赶紧命追上来的小厮将黑马拉走,又招呼众人将樊禹安拉了起来。
程少妘同样惊吓了一把,但随即又忍俊不禁,与知夏瞥过头偷偷嗤笑。
一旁的程邵泽在马车上拿出一块干净帕子递了上去,好心道:“凉水湿身,还得赶紧回去换洗一番。”
“多谢!”樊禹安接过帕子擦拭着脸,末了瞧见正偷笑的主仆二人,咬牙切齿地投去警告的眼神。
两人视线再次交汇,脸色同时骤然一变。
完了,被这丫头瞧见,日后指不定会怎么奚落……
完了,被这家伙发现,日后指不定还想怎么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