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买完衣服,才来到热闹的大街之上,突然看见一名妇人正被一个男子拖着往人群多的地方走。那妇人一边慌乱地遮着面容,一边低声下四地哭求:“官人,我求求你官人,奴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可就这样将奴卖了?”
“为何不可?”那男子停下脚步,扯着妇人的头发啐道:“我家娶你之时,那是给了你家聘礼的,你并没有嫁妆带过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兄长已经将你卖给我了。既然把你当作东西卖给我,我为何不能将你转卖?”
“官人,官人你行行好!”那妇人突然跪在地上,抱住那男子的双腿哭道:“你我毕竟夫妻一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何苦如此无情?”
那男子眼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便狠狠踹了那妇人一脚,骂道:“你还敢说我无情?我白白养了你五六年,你连个女娃都没有生下一个,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无所出,我便能将你休了。你既白吃了我家五六年的闲饭,又没有嫁妆赔给我,如今我将你卖了,有什么错?”
那妇人被他的官人一顿数落,竟然无言以对,只顾坐在地上哭。
而旁边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人群中你来我往的话都是:既然无法生养,这男的也无甚大错;女儿出嫁连嫁妆都不带,怪不得婆家看不上;可怜呦,没有娘家人给她做主,也没有孩子依傍,这就是命哦……
围观的人三言两语,说得那妇人都认了命。
那男子见人越来越多,索性扯着那妇人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吆喝道:“众位父老乡亲,这是我家买来的奴才,年轻,身体健康,有体力,有谁想要买回去,只需五十两纹银。”
慕烟雨环顾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又看着在大街中央被“出售”的妇人,攥紧的衣带勒红了苍白的手指。
这就是完颜潇所说的真实的人间,这个女子无法立足,只能被任意蹂躏的人间!
慕烟雨心中一怒,也顾不得其他,三两步冲过人群,将那妇人拉起来,又将新买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官人冷笑道:“这姐姐我带走了,你可别反悔。”
“反悔?去了她我好娶新的,五十两足够我的聘金了,你想买,给钱。”那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了自己的手。
慕烟雨也伸出自己的手,道:“休书。”
那男子冷笑着,将怀里的休书拿出来掷到那妇人的怀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慕烟雨,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得十分标致,不如你跟了我吧。我家有房,还有肉铺,这辈子保你吃穿不愁,如何?”
林峰听到这里,摸上剑柄就想出手。可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啪”地一下,那男子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
那男子被慕烟雨这么一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够劲,于是凑近两步摆出一副下流样子笑道:“看在你长得美的份儿上,哥哥不与你计较。”
慕烟雨按住林峰想要拔剑的手,拉住那男子的衣领,一把拽到眼前,突然又狠狠抽了一个他一个嘴巴,随即装模作样哭道:“这是谁家的流氓浪子,敢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街坊可要给我做主,我要报官!”
一众人见慕烟雨大张旗鼓要报官,又摸不清她的底细,于是都不敢管这闲事,纷纷散了去。
慕烟雨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给林峰使了个眼色。林峰会意,掐住那人的命门,将他带入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姐姐。”慕烟雨拉住那女子的手,道:“休书你收好,从此,这个腌臜男人便和你再无关系。你狠狠揍他不要怕,打过瘾了你跟我走,我收你做徒弟,教你手艺,从此靠自己过活再不受这等气,如何?”
那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慕烟雨,想着自己这五六年受到的非人折磨,大吼一声便向那男子扑了过去。
那男子的惨叫声传出了好远,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看看。
完颜潇在慕烟雨随林峰离开之后又回到酒肆,将手里的玉扇转来转去,看着酒肆老板冷冷地笑。
那老板被看得脊背发凉,冷汗满面,颤抖着双腿就想跪下去。
完颜潇用玉扇抵在他的心口,道:“今日,枫林山庄给你送来的玉器如何?”
“精,精致非常,世间,世间少有……”那老板不明所以,只好犹豫着如实回答。
“嗯?”完颜潇将扇子抵在他的脖子上,在他的动脉血管上蹭了蹭,道:“再说一遍。”
“质,质量不错,朴素实用,又特别实惠。”那老板终于明白了完颜潇的意思,回答得斩钉截铁。
“今日,谁给你送来的酒器?”完颜潇收了扇子,在手里把玩着,看着他继续问道。
“一个,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枫,枫林山庄的少庄主。”
“可曾见过一名女子?”
“不曾,没有女子来过。”
完颜潇听完,慵懒地活动了一下筋骨,转了转脖颈,拍着酒肆老板的肩膀笑道:“很好,后院里是我送你的酒器,你去验验货,看看我的眼光如何?看看这些酒器是不是搭配你酒肆的风格。”
那老板听完,赶紧跪地叩拜:“搭,搭配!谢谢王爷,在下明白,在下都明白!那酒器的钱?”
“本王送你了!”完颜潇说完,摆了摆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在我的封地,膝盖骨不必这么软,今后见了我,不用跪!”
“谢王爷,谢王爷!”那老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完颜潇的背影,不知道对他是该爱还是该怕。
林峰和慕烟雨将那妇人安顿了便去找叶夫人,刚一进正院,却见一车瓷器已经摆在院子的正中央。
叶夫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慕烟雨烧制的觯式瓶在灯下照着,翻来覆去地看,连他二人进来请安都没有听见。
林峰和慕烟雨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缄口站在堂下不敢出声。
叶夫人看了半日,终于感叹道:“上锐下圆,形如垂胆。釉层肥厚如凝脂,釉下气泡少而均匀,釉质如玉般晶莹。果然是‘如蔚蓝落日之天,远山晚翠;若湛碧平湖之水,浅草初春’,极品,真是极品!”
慕烟雨听到此处,眸子骤然一亮,满怀希望地开口问道:“既然是极品,夫人是答应收我了?”
叶夫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来了,慢慢收起神色,淡淡说道:“我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