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见右相还想再说什么，皇后一把打翻了案几上的栗蓉糕，她从凤椅上站起身，莲步慢移，每一步都把地上的栗蓉糕踩得粉碎。
她一步步走到章怀仁的身前，将沾满栗蓉糕的鞋底踩到他的手背上，冷声道：“再美味的点心，一旦让本宫觉得食之无味了，那本宫一定会将它弃之，从来不会觉得可惜。
与其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替本宫好好想想，如何除掉我的心头大患。如今那个小蹄子虽失了完颜潇的保护，却又得到了官家的庇护，当真是个踩不死的蚂蚁，命大得很。
她若不死，你那可爱的小孙子，如何能安然无恙地长大呢？你说是不是啊，右相大人？”
章怀仁一动也不敢动地伏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被皇后踩得越来越重，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他机械性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老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皇后听到这句话，倏地一下抬起自己的脚，假惺惺地笑道：“哎呀你看看，本宫不小心踩到右相大人的手了都不自知，右相大人也是的，也不知道提醒本宫一声，当真是对不住了。
哈哈哈，来人，替本宫好生送送右相大人。”
章怀仁离开福宁殿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还记得当初皇后身边的刘内官被杀之后，他就知道，若有一天东窗事发，他一定会被皇后娘娘推出去顶罪。
只不过原来，他曾费尽心力搜集皇后杀人，夺财，走私，灭口的证人和证据，想要为自己留条活路，却没想到皇后娘娘到底棋高一着，早早盯上了自己的家人，特别是自己的小孙子。
孙子周岁宴的那天，皇后娘娘遣人送来丰厚的贺礼，除了贺礼还有一条画着百子图的染血的白绫。当时他就全明白了，若是自己不和皇后一条心，关键时刻不能保住皇后，那么先入黄泉的一定是自己的家人。
今日，自己的孙子已被皇后带入宫中，说是伴读，其实就是质子，而自己除了替她做事、杀人、助纣为虐，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想到这里，章怀仁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里迸射出凶残的光芒：“我已堕入深渊，你们也别想逃脱，一个慕烟雨是死，倒不如大家一起死，一起死！”
春日的第一声惊雷，打破了宋国皇宫的宁静。沉睡中的官家被一道划破苍穹的惊雷猛然惊醒。
他望向窗外，额上冷汗涔涔，原本暗黑静谧的夜空，此刻正被闪电撕裂，狂风呼啸着穿过宫阙，雷声仿若天公的怒吼，震得宫殿都微微颤抖。
一声声急促的通传声，从宫门外直传到宫门内，从宫门内又传到文德殿，从文德殿再传到官家的寝宫。
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官家心头，此时他已披上一件外衫，坐在文德殿的正堂之上，对着下面惊慌失措的士兵说道：“你再说一遍。”
“八，八百里加急军报，金国皇帝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已经越过边境占领了寿春，现在已经向淮南进军了！”
金国的铁蹄声如滚滚惊雷，震彻天地，向着都城的方向席卷而来。金国的士兵们个个身强体壮，他们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眼神中充满了征服的欲望和冷酷的杀意。
金国郎主完颜亮坐在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坚实、厚重、威风凛凛的战车之上，盯着坐在身旁的美人的脸，突然凑近她笑道：“如今你已经是贵妃了，怎么竟还如此不开心？
你这张脸虽然越来越美了，但我还是喜欢当初见你时，你像只猫一般的，讨好又谄媚的笑脸。”
郎主将凌惜的脸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摩梭着她细嫩的皮肤道：“啧啧啧，笑一个看看。”
凌惜微微挑了挑唇，淡淡地露了一个浅笑。
“美，美，美！”郎主忽然拍手笑道：“如今我们已经攻入这大宋国境内了，你不是说过吗？宋国的脂粉，香水，钗环、衣裙都是相当的讲究，贵妃想要什么？哪怕是整个宋国的金山银山，只要你要，我都给你！”
凌惜挑起战车的帘子向外看了看，正好看见骑马走在战车旁边的青川。青川一扭头，恰巧对上了凌惜的眼睛。他二人对了一下眼神，青川随即磕了磕马肚，走到战车的前面去了。
凌惜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欣赏了一下帘子外的景色，柔声说道：“臣妾没有不开心，臣妾也不要金山银山。”
说完放下车帘，故意往郎主身边贴了贴，浅笑道：“臣妾想要宋国的江山，想让郎主做这江山的主人。”
凌惜早已经摸清了郎主的脾性，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可以让这个阴晴不定，情绪难测的男人最开心。
“果然是我的心肝宝贝，等我拿下这宋国的整个江山，金国宋国都成了我的天下，到时候我让你做皇后，万里江山与我共享，如何？”
郎主如今已经真心地爱上了凌惜，爱上了这个可怜兮兮，弱柳扶风，有些怕他却又特别会讨他欢喜的女人。
“皇后倒是不必了，徒单皇后恭顺仁德，是大金国‘第一娘子’，还是太子生母。臣妾敬重她，不想争什么皇后之位。况且……”
凌惜说到这里，捂住心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着继续说道：“况且我自知时日无多，恐怕陪不了郎主太久了。臣妾……”
“别说这么丧气的话，谁说你活不了太久的，那些庸医若是医不好你的病，我就将他们都杀了！”郎主的手有些颤抖，他紧紧握住凌惜苍白的手，心中当真有些慌乱。
凌惜暗暗得逞一笑，她不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还学会了对郎主最有效的攻心之术。凌惜眉梢眼角故意透出淡淡的哀愁，那如秋水般的眼眸盈满泪光，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伤。
她靠在郎主的胸前轻声说道：“所以郎主，请你一定要快点夺取这大宋国的天下，早点攻占都城临安，臣妾还想陪你去樊楼吃酒，去买琼香，去……”
凌惜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音。
郎主低头看了看她，发现怀里的美人已经睡着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愈加狂躁的急迫心情，他恨不得马上占领都城，夺取整个大宋。
郎主掀开车帘急吼道：“快，快，快，给我急行军，天黑之前一定给我将淮南城拿下，不计后果，快！”
听令的将领不知道郎主为何临时改变了作战计划，从寿春之战之后，大军已经连续行军多日未做休整。
于是他骑马靠近战车，劝说郎主道：“郎主，大军自占领寿春之后，连日行军人马俱疲，士气不振，末将觉得我们还是在前面小镇稍作休息，明日再……”
那将领话还未说完，郎主突然拿出随身的弓弩，对准他的头颅，二话没说一箭将他射杀了。其余将领均被完颜亮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发出一句反对的声音。
“影响士气者，杀无赦。拿不下淮南，就都去死吧！”郎主眼睛里迸射的寒光让他看上去如同地狱中催命的鬼差，吓得一众将领赶紧用马鞭抽着马儿，疯了似的向前跑去：“急行军，急行军，拿不下淮南，杀无赦！”
郎主抱紧怀中的凌惜，生怕马车颠痛了她。
而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装睡的凌惜，嘴角暗暗挑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只要郎主对自己言听计从，那他的死期便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