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潇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女子带着跃上马背。马蹄迅疾,他们迅速远离了战场。
他二人疾驰在荒野之上,狂风在耳边呼啸。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身后没有了追兵,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潇七爷,七爷?”那女子忽敢身后的完颜潇情况不妙,赶紧急声呼唤他:“你再坚持一下,临安马上到了。临安城有高明大夫,你会没事的。”
完颜潇勉强睁开眼睛,笑了笑道:“也好,起码离她近了些。对不住啊叶夫人,我没能护住……”完颜潇话还未说完,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三日后,完颜潇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卧房之中,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很久都没有适应这屋内的光线。忽然有低沉的抽泣声从他的床榻边传过来,他僵着身子扭过头去看,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抹眼泪。
这画面有些太过扎眼,完颜潇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接受了刚才看见的一切,他艰难地开口道:“乌沦古你哭什么,太丑了!”
“啊!天爷啊,我的天爷啊,七爷醒了,你们快来,哎,快来人啊,七爷醒了!”乌沦古见完颜潇终于醒了过来,忍不住激动地大喊道。
一时间,金媚娘,迄石烈,乌沦古一起挤到了完颜潇的床榻边上,一个个眼眶通红,满脸关切:“爷,你怎么样?爷你还认识我吗?爷你哪里疼?爷……”。
“行了,爷爷爷,爷死不了,你们都给我起开,一个个堆在这里,我都喘不上气了。”完颜潇话音刚落,他们三个人又呼啦一声散开了。
完颜潇环视了一下周围,又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表情,疑惑着开口问道:“叶夫人呢?是她危难之时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她。为何不见叶夫人?”
“叶,叶叶夫人她,她没什么事,她就是……”乌沦古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完颜潇。
完颜潇心中愈发疑惑,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眼神躲躲闪闪的乌沦古,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说,怎么回事?叶夫人去哪了?”
“行了,我说。”迄石烈下了下决心,面色凝重地说道:“叶夫人将身受重伤的您送到了咱们家的商行门口,正巧乌沦古当时就在店里,她交待我们给你好好医治,然后,然后拿着长枪就往右相章怀仁府邸的方向去了。”
“你说什么!”完颜潇不禁瞪大了眼睛:“就是章怀仁害死了她的儿子林峰,她如今单枪匹马去了相府,那就是去送死!你们,你们就没人拦住她?你们简直!”
完颜潇心急如焚,挣扎着就要起身。“不行,我得去救叶夫人,是我没有护住林峰,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能再让她白白送死了!”
“爷,爷你先别急,你听我说。乌沦古当时就给我传了信息了,我亲自去了右相府准备去接应她,可是没想到,慕姑娘竟比我早到了一步,是她截住了叶夫人,将叶夫人带到宫里去了。
爷,慕姑娘现在是官家身边的……是,是宸妃了,叶夫人又是她的师傅,想来叶夫人不会有事的,爷你就放心吧。”
迄石烈说完和乌沦古对视了一眼,知道慕烟雨这个名字此时应该是完颜潇的心中至痛,可是他又不得不告诉他实情。
完颜潇听完,这才松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靠在床边,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迄石烈你即刻回宫去,让咱们的暗桩盯着点,保护好叶夫人,保护好……宸妃。”
“是,属下马上就回去,爷,你一定要好好养身子,属下会及时将宫内的情况递出来的,爷,那我就先走了。”迄石烈说完,对完颜潇揖了揖手,又给乌沦古使了使眼色,这才退了出去。
“咱们的军队如何?石末海怎么样了?”完颜潇心中明白,那日叶夫人带走了他,石末海又带人去点燃了炸药,当时情况紧急,几十万大军群龙无首。
自己的潇家军一向军纪严明,训练有素,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郎主的军队就不一定了。若是当时五王的军马追上来,一场混战恐难避免。而郎主的部队人心不齐,若作战时各自为战,缺乏统一的指挥和调度,恐怕给自己的潇家军也会带来不小的灾难。
乌沦古见完颜潇一脸的担心,赶紧说道:“七爷放心,咱们潇家军完好无损,郎主的军队倒是有一部分人反了水,归顺了五王。但是念及潇七爷当时义薄云天之举,并没有和潇家军为难。
五王受了重伤,没有下令继续追击,而是退回了金国,咱们的人也都好好地回来了。
不过如今,上京,中都,北漱都已经是五王的地盘,整个金国全在他完颜勇的统辖范围之内,为了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他一定会杀你灭口的。所以七爷,你得快点好起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石末海呢?”完颜潇追问道。
“活着呢,在养伤,爷放心吧。还有青川兄弟,弟兄们已经将他安葬了,就是有点仓促。待他日七爷胜了,咱们将他送回北漱城,那里应该才是青川兄弟最想安眠的地方。”
乌沦古的声音有些哽咽,又怕完颜潇伤心,于是赶紧继续说道:“郎主和凌惜姑娘的尸体,爷打算怎么办?”
完颜潇听乌沦古如此说,眼前浮现了他二人临死之时互诉衷肠的情景,心中一阵酸涩翻涌,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先将他们好好收殓,日后送回故土。既是有情人,他们生前历经波折,死后也该得一份安宁。
况且凌惜于我们是有功的,到死,她都没有忘记报答青川对她的恩情,在家国百姓,大是大非面前,她的选择是对的。还有她的母亲凌老夫人,就安葬在她的身边陪她吧。”
乌沦古见完颜潇原本沉寂的眼神被隐隐的悲伤所替代,那眼神仿佛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弥漫着无尽的哀愁。
完颜潇微微垂下头,眉头紧锁,额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是这两日才添上来的,不过是快到而立之年的年纪,却显得十分沧桑。
乌沦古有些心疼,扶着完颜潇在床榻上躺好,轻轻说道:“爷再休息一会儿吧,属下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
完颜潇微微点了一下头,乌沦古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去了。
完颜潇偏头看着窗外的惨淡的阳光,心中突然一痛,一股腥甜随即翻涌而上,完颜潇捂住嘴,却仍有血迹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金媚娘可巧在此刻推开了房门,见到如此情景,吓得心惊肉跳:“七爷,七爷你怎么了?”
大宋国皇宫内,慕烟雨的寝殿就在文德殿的偏殿内,官家派了十几名四品带刀侍卫,日夜保护她的安全。
叶夫人掩面坐在圆桌的旁边低声抽泣,而慕烟雨则伏在地上,早已泪流满面,她虽然看不见,但依然凭借着声音,对着叶夫人的方向哭到:“师傅,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师兄,林峰是为了救我而死,他是您的独子,可他现在不在了,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师傅,师傅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