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颔首，她放下手中的毛笔，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窗外，阳光被云层遮挡，殿内显得有些昏暗。
皇后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章怀仁，突然皱了皱眉道：“本宫记得那日在天牢，将所有罪责推给完颜潇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反驳，全都承认了。”
“娘娘是觉得事有蹊跷？”被皇后这么一提醒，章怀仁也觉得当时完颜潇承认的，的确是过于痛快了些。
“没错，此人奸诈，又刁滑得很，本宫本以为他怎么着也得反驳再三，没想到他却没有。当日因为没有实证，且完颜潇又在官家面前失了信义，这才给了你我二人一个翻身的机会。
不过本宫这几日却一直在想，完颜潇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仅仅是助他们金国郎主进犯我大宋这么简单？”
皇后看着章怀仁，想看看他会不会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章怀仁将完颜潇的行为从前往后串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说道：“老臣知道了，完颜潇当初与老臣合作，本就是为钱。
他煞费苦心成为两国细作，倒卖情报，不单是为谋财，还为了壮大他的势力。后来他顺势利用了慕烟雨，其目的是为了接近官家，获取官家的信任。
如今他刚失了官家的信任，可巧他们金国的皇帝就举兵进犯了我大宋。娘娘想想看，宋金两国不论谁胜，获利最多的是谁？当然是他完颜潇。
所以……”
“所以，他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完颜潇想做大金国的皇帝，甚至妄图颠覆我大宋江山！”皇后接过章怀仁的话说道。
“娘娘，不能让他的计谋得逞，老臣觉得还是提醒官家早做打算为妙啊。”章怀仁神色凝重地说道。
“不，本宫倒是觉得这是一个能与完颜潇合作的好机会，若同时还能借他的手杀了慕烟雨，那更是两全其美。”皇后的的眼睛一转，眼神中满是诡谲。
“合作？”右相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仿若炸响了一个惊雷：娘娘明知道他完颜潇有颠覆我大宋的狼子之心，这样的奸诈之人，为何还要与他合作？
章怀仁如何也想不通，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可，可是，这当真不是引狼入室吗娘娘？毕竟完颜潇可比他们金国的皇帝难对付多了。
当初他一举击退他们皇帝的两万大军，力保了襄阳，虽然这是他为了获取咱们官家信任的计谋，但是他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娘娘，老臣觉得我们还是，还是……”
“你懂什么！你当我们大宋当真弱不禁风吗？本宫这叫反间计，若能利用他的野心，佯装与他合作，先击败他们金国皇帝的大军，为我大宋谋取反攻的时间，又有何不可？
再者，若能在合作中寻得机会，将其铲除，岂不是既能解当下之危，又能永绝后患？”
皇后目光凌厉地看着右相，眉梢轻轻一挑：“你不是能找到林峰吗？你让他去传话，就说本宫十分有诚意和七王爷合作，哪怕是金国那个最高的位子，只要他完颜潇想要，本宫愿不计前嫌祝他一臂之力。”
章怀仁虽然不赞成皇后这么做，但自知若不听命与她，自己的家人和孙子恐怕再不能平安度日了。
章怀仁想到这里，即刻领命而去。
皇后重新坐回书案之后，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神情十分虔诚地抄写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章怀仁去客栈见林峰的时候，没想到完颜潇也在。
见到他之时，章怀仁还有片刻的愣怔，但随即便换了一个惊喜的表情笑道：“呦，老夫本以为七王爷应在你们金国皇帝的身边出谋划策，想办法来对付我们宋国的，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了本尊。”
“你们宋国我想来便来，想走边走，向来无人可阻。章大人今日亲自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好事想与本王相商？你只身来此就不怕你们官家知道了？”
完颜潇说完嘴角上扬，眼神中透露出大咧咧的不羁与傲慢。
看来自己的来意他完颜潇早已经明白了。
章怀仁想到这里，随即换了一副严肃又郑重的表情说道：“潇七爷开门见山，果然是爽快人，既然七爷直奔主题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老夫今日来此，是受皇后所托。
娘娘说了，若七王爷愿意合作，有本事让你们金国的皇帝退出宋国，永不来犯，那娘娘和官家愿意助潇七爷登上金国那至高权力的宝座。”
完颜潇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他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是此事可没那么容易。我大金皇帝野心勃勃，岂会轻易罢兵？”
“所以就要靠潇七爷您从中斡旋了。不但你们金国人知道，连我们宋国都有所耳闻，说金国皇帝有多少实力，世人皆知，而你潇七爷有多少实力，却是神秘莫测、无人知晓，说你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章怀仁的这句话倒不是空穴来风，宋金两国民间对完颜潇的传言的确很多。
有人说他在白山黑水间占了很多矿脉，富可敌国；有人说他的兵马十分强壮，可以踏平连绵巍峨的贺兰山；还有人说他在宋金西夏等国安插的暗桩，早已经是一张天罗地网，各国机密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完颜潇看着章怀仁脸上带着探究的谄媚表情，不禁笑着用舌尖舐了舐自己的两颗虎牙，撇嘴笑道：“即便本王真如你所说的实力强大、富可敌国，想要这金国的江山我自己取就好了，何必靠你宋国？
难道你们皇后就这点诚意？回去告诉她，本王是匹饿狼，肉太少了，不够我塞牙缝的！”
完颜潇说完给林峰使了个眼色，林峰走上前去拍了拍章怀仁的肩膀道：“咱大宋要有大国风范，这主意一看就是女人想的，小里小气登不上台面，章大人还是回去和皇后再商量商量，怎么能够打动潇七爷的心吧。”
章怀仁见区区一个贱民都能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话了，不禁一把掸开林峰的手，拍了拍肩膀的衣服轻蔑笑道：“我是宋国的右相，在与金国的王爷谈判。汝乃叛国的反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林峰脸色一变，还未开口反驳，便听得完颜潇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右相此话可真有意思，若他是反贼，你与那皇后老太婆岂不是卖国贼？还有脸在这里嘲笑我的兄弟了？”
章怀仁听了完颜潇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噎得半日没讲出一句话。
“回去吧，告诉皇后拿出你们的诚意来，做买卖嘛，别总想着获利，先想想自己出不出得起本钱，空手套白狼倒是不错，可惜你们想得太美，送客吧。”
完颜潇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嘲讽。
章怀仁攥了攥拳头，在来之前他其实已经想到完颜潇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合作的条件，倒是早做了准备，于是他长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露出一脸阿谀奉承的笑容：
“怎么可能没有诚意呢，既然是合作，我们娘娘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了，是老臣刚才没有说完，还请七爷不要怪罪。”
“呦，既然有诚意，何不早说，快来请坐，咱们再聊聊。”完颜潇见章怀仁还有话说，片刻也没有犹豫，赶紧装腔作势地倒了杯茶笑道：“喝茶。”
章怀仁抖了抖身上的长袍，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完颜潇的对面，装腔作势道：“娘娘还说了，若我们助七王坐上了那个高位，您要承诺从宋国退兵，今后继续与我们娘娘做买卖。
我们给七爷的好处是，宋国国境后退百里，让出五座城池。”章怀仁边说，边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十座城池。”完颜潇挑了挑眉，痞笑道。
“你！”
“送客吧。”
“好！本相答应你。”章怀仁为了完成皇后交待给他的事，擅作主张也是豁出去了。
“哎，不过本王倒是觉得很奇怪，这么大的事，你们皇后和你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将官家置于何地啊？”
完颜潇盯着章怀仁的眼睛看，直看得他心虚慌张，左顾右盼。
“这，这就不劳七王费心了，我们宋国的内政，我们自会解决，七王信守承诺即可。不过，答应你十座城池可以，我们娘娘还有一个条件。”
“说。”
“请七爷亲手杀了慕烟雨，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