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潇的身体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如同被利刃割裂的布匹。刀伤、箭伤、鞭痕、撕裂伤……每一道伤痕仿佛都在诉说着一段故事。
林峰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明白堂堂金国王爷,本应锦衣玉食,即便再不受皇帝待见,也不该活成这个样子。
“你有药箱吗?”林峰不敢再碰触他背后那些还未愈合的狰狞伤口,握紧的手一直在发抖。
“没有,谁天天随身带着那些玩意儿。我说了,没事,这都是小伤。”完颜潇无所谓地说道。
“你管这叫小伤?”林峰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什么才叫大伤?”
“这里。”完颜潇指了指心口处一个长约两寸的剑伤撇嘴一笑:“这里才是重伤,那丫头刺的。所以你不能怪我,你得怪她下手不准。再深半寸,少庄主你就没有情敌了。”
“你行了,都这样了还没个正经。”林峰被完颜潇不正经的玩笑样子搞得十分无语:“你背后的伤已经发脓,这个必须得处理,溃烂了会要你命的,哎?对了,青川呢,怎么一直未见?”
“他让我派回去给我们郎主找点事情干,免得我们那个变态郎主日日以折磨妃子为乐趣。”完颜潇这么裸着上半身和林峰聊天,总觉得哪里十分别扭,便继续说道:“行了吗少庄主?我什么时候能穿上衣服啊?”
“看不出来,你还挺怜香惜玉的,你们郎主的妃子,你操什么心?”林峰边说,边拿出了一把匕首,将刀尖在蜡烛上来回烤了烤。
“我才不想操这个心呢,可青川忍不了啊,那柔妃是他的救命恩人。唉,这孩子可是被我教坏了。”完颜潇挡开林峰递给他要他咬住的帕子不屑道:“这点痛我还忍得了,你罗嗦什么呀,赶紧动手吧。”
林峰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道:“您厉害,您是英雄。”他边说边用刀尖划开已经发脓的皮肉,再用刀子一点一点将溃烂的肌肉清理掉,最好再用力将脓血挤干净。
自始至终,完颜潇未吭一声。
“没有药,总有酒吧,烈酒,有吗?”林峰环视了一下四周。
“有,条案上的酒葫芦里面是烈酒。”完颜潇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被剔肉放血的不是他一样。
林峰咬了咬牙,将匕首用火烧热了,“嘶啦”一下烫在伤口处,紧接着倒上烈酒消毒,终于将最严重的伤口处理好了。
完颜潇肌肉紧绷,满身满脸都是汗,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刚才说你把青川教坏了?如何教坏了?”林峰随即又处理了几处不太严重的伤口。为了让完颜潇分心,赶紧找了个话题。
“教得太善良,太重情义了呗。不够杀伐果断,受伤的早晚是自己。”完颜潇不禁叹了口气。
“你不是也一样吗?”林峰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完,又帮他换了一件干爽衣服,道:“最近不要沾水,别吃辣的,不要喝酒。自己的伤你还是上点心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个岁数的,还真是命大。”
完颜潇看林峰婆婆妈妈地关心他,心中虽暖,却还是不忘调侃他:“怪不得金人都说,你们宋国的公子各个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若我是你啊,就是好心给情敌疗伤,我高低也得给情敌来几刀,解解我心中的醋意,哈哈哈。”
“你想我给你来几刀啊?那也不是不行。不过呢,我们宋国人向来知理守节,尊敬长辈,我如何能对长辈下手呢?那叫目无尊长,您说是吧,潇叔叔。”林峰在嘴皮子上,那也是绝对不能输给完颜潇的。
寅时将至,林峰才回客栈去了。
完颜潇将酒葫芦打开,狠灌了几口烈酒,遥看着慕烟雨的房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小丫头,多日不见长大了不少。别怕,我在一日,便会帮你踏平前路,扫除障碍,希望你大仇得报沉冤昭雪的那日,我们还能再见面。”
大金国,大安殿。
自那日赐了“家宴”之后,郎主竟然开恩将凌惜的父母留在宫里住下了,还准许凌惜在他们身边尽孝,与他们同住。
凌老王爷此次千里迢迢来到大理国,其实是因为大理国的皇帝已经容不下他们凌家了。
凌家原本将大宋国作为背后的依仗,又十分有钱,所以皇帝虽然对他们十分忌惮,却一直没机会对凌家下手。
后来,宋国右相以为凌惜已经死了,且自己手里得的矿脉也不少了,便对凌家不再上心。
从那之后,凌家在大理国被打压得难以翻身,唯一的儿子已经被皇帝盯上,就等着一个机会让凌家覆灭。
全家正在垂死挣扎之时,没想到凌惜竟“死而复生”,且在金国做了皇妃。金国国力强大,若能得到金国的庇护,凌家不愁再得一个百年辉煌。
所以,为了凌家,为了儿子,凌老王爷带上了大量财物、玉石,顶着为女儿送嫁妆的名号,一路上浩浩荡荡,声势浩大地亲自来了金国。
此举一方面和金国的郎主表明了态度,另一方面也故意让大理国的皇帝看看,如今,他们凌家背后可是整个大金国,再也不是昔日的凌家了。
凌惜日日将珍馐美味,美酒佳肴送到父母的住处,小心翼翼地陪在他们的身边,虽然不敢说什么话,甚至不敢喊一句母亲,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母亲,她已经十分知足了。
这样的时光,凌惜曾经是想也不敢想的,从小到大,日日陪伴她的是野狼兀鹫,住的是马厩柴房,吃的是残羹剩饭。
她日日会见到严厉训练她的父亲,却只能在阴影处和角落里偷偷看对着兄长笑的母亲,她没有一日不梦想着有一天,母亲也能对她笑一笑。
现在,她终于被允许和他们坐在一起,还能伺候他们吃饭,这对于没有享受过一天亲情的凌惜来讲,这样子的日子就是天堂。
她苍白的脸上,每天都挂着明媚的笑容。这笑容就像是寒冷冬天里难得的温煦暖阳。
郎主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凌惜柔顺,可怜,妩媚,无情,虚伪,圆滑,八名玲珑的样子他都见过了,甚至狂杀十几只野狼时狠辣癫狂的样子,他也见到了,可唯独没有见过凌惜像现在这样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倒是有点意思。”郎主对身旁的梁充说道:“先不着急弄死她了,再多留些日子,看看咱们的柔妃和她的父母,还能演出什么戏来。若真有什么戏,那定是一场十分精彩的好戏。”
“是,郎主英明!”梁充谄媚地笑着,陪着郎主回宫去了。
一旁角落里,一个侍从打扮的人慢慢抬起了头,那人却是青川。他想想刚才郎主的话,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想起离开宋国之前完颜潇跟他说的:“你若真想回到金国救你那恩人,也不是不行,若你能说服她跟你离开金国,离开父母重新做个常人,我自会保证她余生的安全。不过一场大戏就要上演,且看这戏如何落幕吧?”
“戏?会是场什么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