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下,尸坑边缘的荒草如同无数鬼手般摇曳。
朱楹站在上风处,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柔媚也彻底剥落,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与杀意。
此刻她指尖寒光再现,显然不打算再多费唇舌。
“朱姑娘,”张小白站在坑底,虽然位置不利,但语气里却带着十足的笃定,“打开密室吧,那二百万两黄金,本就不该属于你。”
“黄金?”朱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看来顾将军是惊吓过度,开始说胡话了!既然如此,不如让我送将军一程,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话音未落,她便手腕一抖,随即数点寒星顷刻间直直射向张小白面门!
张小白对此自然早有防备,身形急退,迅速地避开要害,但衣袖却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低眸瞥了一眼衣袖上的裂痕,张小白神色微凛,“倒是我小瞧了你。”
朱楹冷笑一声,不发一言,只是手中动作却始终未停。
见状,张小白一边躲避着激射而来的暗器,一边说道:“你还在遮掩什么?费尔南多船上的‘水底龙王炮’,以及那个西洋鼻烟壶!朱姑娘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事已败露,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抵抗,束手就擒才是。”张小白大声说着。
“束手就擒?”朱楹娇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嗤嘲的笑意,在月光下显露出几分阴冷,“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说话间,朱楹手下动作更快,几发暗器连去,竟以四个方向包围住了张小白,让他无处可去!
张小白见状,顾不得什么体面,连忙卧倒,在满是骨泥的坑底滚了一圈,而后又腾挪跳跃地闪躲着接二连三而来的暗器。
只是他到底身处不利之地,朱楹又杀心已决,攻势连绵不绝,是以张小白只得颇为吃力地应付着。
朱楹手中动作丝毫不缓,眼中寒芒更盛,冷哼道:“今日这万人坑就是你的坟冢!”
话音甫落,朱楹翩然而起,手中一连飞出十数道闪烁着银光的暗器,成包围趋势而去,将刚刚起身的张小白再一次逼得避无可避。
而就在张小白险象环生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今日,会死在这里的,只有你!”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与此同时,一柄长剑翻飞,将攻向张小白的利器挑飞,而后转瞬间,便来到朱楹身后,精准地架在了朱楹白皙的脖颈上。
锋利的剑刃紧贴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
朱楹浑身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了沈子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滔天的愤怒。
“沈子晋?!”
说着她转眸看向张小白,愤恨道:“你……你竟然和他……”
一瞬间,朱楹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这两人算计了!
“你们……竟然联手阴我!”朱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动弹分毫。
一身尘土的张小白此时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扬着一脸爽朗的笑脸,“现在才明白?”啧了一声,张小白摇了摇头,“可惜,太晚了。”
他方才作势不敌,连连退败,不过是为了迷惑朱楹,给沈子晋营造机会,如今这不就成了!
“别废话。”沈子晋手腕微微用力,刀锋立刻在朱楹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痕,“打开密室,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朱楹咬紧下唇,眼中闪过不甘、恐惧和挣扎。
但脖颈上传来的刺痛和沈子晋身上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最终压垮了她。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犹豫一瞬,这把剑就会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毕竟当日匡府的满地鲜血,她还记忆犹新。
“……好。”朱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干涩。
而后在沈子晋剑锋的“护送”下,朱楹踉跄着走到尸坑边缘一处半倒塌的残破墓碑前。
这墓碑歪斜着,上面刻的字早已模糊不清,看起来与周围无数荒坟别无二致。
顿了顿后,朱楹深吸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伸手,在墓碑底部几个看似天然形成的凹坑里按照特定顺序按压了几下。
只听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括转动声响起,而后墓碑后方一块巨大的,看似与地面浑然一体的石板,竟然缓缓向下沉陷,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漆黑入口!
瞬间,一股混合着泥土和特殊防腐材料的干燥而冰冷的气息从入口中涌出。
沈子晋用剑尖抵了抵朱楹的后心,“进去。”
性命捏在沈子晋手里的朱楹只能咬牙认命,打头走进了密道。
而后持剑挟持着朱楹的沈子晋和张小白也依次步入黑暗
三人向下走了约十几级台阶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用青砖垒砌,并以某种特殊油脂和石灰混合材料严密处理过的地下密室。
墙壁光滑干燥,没有任何潮湿或发霉的痕迹,里面的空气虽然沉闷,却异常洁净,显然密封性和防潮处理做得极好,设计得十分精巧。
密室内,整齐地码放着一堆堆用麻袋装好的物品,袋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些稻谷一样的东西。
但仔细看来,才会发现,那些稻谷,其实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子制成!
正是那批失踪的二百万两黄金!
除此之外,密室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箱笼,里面显然是朱楹这些年积攒下的其他珍贵家当,珠光宝气,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哇!”张小白在看到密室中那金光闪闪的场景后,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抓起一把金灿灿的稻谷,感受着那沉甸甸、实实在在的触感,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找到了!真找到了!哈哈哈!”
一边一把把抓着金稻谷,张小白一边放声大笑,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和狂喜。
激动之余,他毫不犹豫地扛起几袋金稻谷,一副急不可耐想要立刻离开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却被一旁的沈子晋冷声制止了。
“现在把这些搬出去,你是生怕城中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大笔黄金存在吗?”
沈子晋的声音冷冽之中,还带着一丝嫌弃的意味。
张小白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后讪讪地放下手中的袋子,尴尬地挠了挠头,“倒也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搬出去,确实有些太扎眼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张小白一边询问着,一边从善如流地走到沈子晋身旁,仿佛刚刚那个见钱眼开、急不可耐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态度转变之快,让人大开眼界。
随后,他又故意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目光转向一旁面如死灰的朱楹,迟疑着问了一句:“还有她……要怎么处理?”
虽然朱楹才是这场阴谋的幕后黑手,刚刚还对他痛下杀手,心狠手辣至极。
但回想起过去,朱楹确实曾经多次帮助过张小白,而且她毕竟是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着实不容易。
想到这些,张小白心中不禁有些犹豫,觉得倒也不必对她赶尽杀绝。
“反正黄金都已经找到了,不如把她放了吧。”张小白犹豫不决地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忍,“毕竟是个女人……”
沈子晋闻言,像是看白痴一样瞥了张小白一眼,“女人?你难道忘了费尔南多是怎么死的吗?她能悄无声息地弄死费尔南多,就同样能想办法弄死我们。放了她?你是想等着她日后寻机报复,让我们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吗?”
“记住,在九连城,不能小瞧任何人,包括女人和孩子。”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先带她回府,有些事,必须问清楚。”
张小白一听回府,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立刻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万一你……”
他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是怕沈子晋直接下杀手。
沈子晋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随你。”
话落,沈子晋便押着朱楹走出了密室,而后对着黑暗处打了几个手势,随即几名如同石雕般潜伏在阴影中的黑衣武士无声无息地现身。
沈子晋对着几名武士冷声吩咐:“守好这里,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
“是!”
片刻后,沈子晋的府邸深处,那间石室的沉重大门又一次被缓缓推开。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铁锈味,混杂着一种肉体腐烂般的淡淡的臭味扑面而来。
石室中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形状诡异、沾着暗褐色污渍的刑具,有些尖端还带着可疑的碎肉。
角落里那个黑黢黢的火盆,仿佛刚刚熄灭不久,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灼热和焦糊气。
地面虽然粗略冲洗过,但砖缝里依然浸染着无法洗刷的暗红色污渍。
张小白一踏进来,眉头就皱了起来,而后略带不适地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他之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到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才对沈子晋的残暴有了更直观、更惊悚的认知,不禁后脊梁一阵发凉。
而朱楹却是异常冷静,面色丝毫未变。
沈子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倒是难得地闪过一丝极其轻微的讶异。
这女人,倒是比他想象得要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