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欢城内没有宵禁,所以没有人怕触碰“犯夜”的罪名,由于中心街夜市的存在,所以城门也是随时可入。
白藏等人拿着原属于龙骧玉的入城通关大摇大摆的进来,当马车穿过繁华的中心街夜市,走至四通赌坊门口时,白藏挑着窗幔看了一眼赌坊的牌匾。
纤云毕竟是年岁小,看着两旁张灯结彩的店,感受华灯初上却依然街市如昼的繁华,听着酒馆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禁咋舌道:“四欢城,真欢乐啊。”
周南章皱眉道:“穷奢极欲,净是无趣之人寻欢作乐罢了。”
纤云吐了吐舌头,不在说话,而在马车旁的丁一白等人,保持着斥候的警惕性,一面走着一面观察着四周。
当马车缓缓从四通赌坊驶过时,正巧楼上乙等房的窗子打开,一个面如重枣的男人正看着窗外,男人看了一眼楼下驶过的马车,并没有当回事,之后继续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街道的人来人往。
面如重枣的男人正是易容后的萧朗,他此刻看着中心街的繁华,内心叹息道:“若是宁帅还在,若是溪谷关没丢,若是南牧被驱,这繁华才是真的繁华啊…”
当萧朗把苹果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赌坊二层的甲等房内响起了左云飞的惊呼,萧朗露出了一抹笑。
“这哪是赌钱啊,这是赌命啊!”左云飞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银子不断的揉搓着,思考着,片刻后眼神闪过一丝坚决,问道:“你觉得我最近运气如何?”
“大人,您算算您最近收成了多少就知道了,这四通赌坊最近最大的赢家就是您了。”黄南竹无奈的笑道。
左云飞哈哈一笑,之后眼神的决意更盛,一拍桌子,道:“给我安排一场。”
黄南竹大惊失色,道:“左大人,那可是玩的太大了,您…”
左云飞挥手打断了黄南竹的话,道:“富贵险中求,我赢了,老子十年都不来赌坊了!”
黄南竹还要规劝,左云飞怒斥道:“让你安排就安排,哪那么多废话!他人在何处?”
黄南竹见左云飞如此坚持,也就不在规劝,说道:“巧了,就在旁边那乙等房。”
左云飞笑道:“看来缘分注定我今晚和他玩一场了,去叫来!”
黄南竹还没说话,门被推开,萧朗站在门口,对着黄南竹吼道:“黄老板,我这屋都没人了,怎么还不给我攒个局?难道让我喝一晚上茶吗?就你这破茶,在我的茶庄里,都是不入流的玩意。”
黄南竹赶忙赔罪道:“不好意思乔老板,这边有贵客,所以就一直耽搁您那边了。”
说完,黄南竹回头对着左云飞使了使眼色,道:“左大人,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从歙州来的乔大明,乔老板,歙州数一数二的茶商。”
左云飞虽然想赶紧和这个所谓的乔老板玩上一局,但还是保持着官威,瞥了一眼萧朗,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萧朗也同样不屑的看了看左云飞,问黄南竹,道:“这是谁啊,你就给我介绍?”
黄南竹笑道:“乔老板,这就是咱月央的吏部侍郎左云飞,左大人!”
萧朗立刻表情一变,恭敬的赶紧在门口处行礼,道:“是左大人啊!乔某有眼不识泰山了,恕罪恕罪。”
说完,萧朗又对着黄南竹道:“黄老板,一会左大人走的时候,把我存在这的那罐青凤髓给大人捎上。”
左云飞见这乔老板如此识相,也眯起小眼嘿嘿的笑道:“第一次见面,那多不合适。”
“合适,合适。”萧朗摆手说道:“以后但凡大人想喝,我年年给大人送到府上。”
“哈哈,乔老板豪爽啊,怎么,也没有人和你攒局吗?”左云飞满脸肥肉乱颤的笑道,随即起身上前一步,眼睛眯起来,缓缓道:“不如…我们玩?”
“不合适,不合适,我来月央短短几天,这四通赌坊上下谁人不知左大人最近是财神爷下凡啊,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我哪敢啊。”萧朗赶紧摆手。
左云飞故意板起脸,道:“瞧不起我?”
“那不敢,只是…乔某的习惯…”
“就按你的规定玩!玩就玩大的。”左云飞坚定的说道。
“啊?”萧朗怔在那里。
乐华客栈。
院内,白藏的马车停在那里,那匹马正解了套绑在后院吃着草料。
一间上等房内,白藏坐于镜前,纤云在一旁帮她在脸上涂抹着什么,周南章、丁一白、高士乙都在屋内圆桌处坐着,段云则坐在靠门的位置,随时监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丁一白皱眉道:“头儿,真的要现在就去吗?不如明日白天再去。”
高士乙也说道:“我们刚进入四欢城,今晚应该缓一缓。”
白藏没有回头,道:“我们拼了命的赶路,比约定的日子提前两天,不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熟悉一下环境,夜晚有夜晚的方便,而且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混在人群中也不显得突兀。”
周南章开口道:“我和你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真遇到麻烦也好脱身,人多反而不便。”白藏还在对着镜子任凭纤云在涂抹着,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云都的钱和月央的钱不流通,我还要找一点钱回来,因为不清楚在这里会待多久,钱有时候比刀子更管用一点。”
丁一白问道:“去哪找钱?”
“那家四通赌坊。”
说完,白藏转过身来,那张燕妒莺惭的脸已经变成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儿脸了,只是把脸的皮肤涂的黝黑了一点。
段云看到白藏的易容后,先是一怔,之后口无遮拦的坏笑道:“头儿,你这俊俏小哥的打扮,要碰上月央喜欢龙阳之好的人可咋办?”
白藏瞪了一眼段云,其余众人也嫌弃的看着段云,段云尴尬的收敛笑容,扭过头继续看着门外,道:“你们聊你们的,我继续了。”
白藏起身,看了一眼众人,道:“守在这里,别轻举妄动,如果寅时我还没回,别等我,马上出城。”
众人神情一凛,点点头,随即白藏走出了屋。
夜幕下的四欢城起了风,之后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袭来。
这对于逛夜市的四欢城百姓早已司空见惯,毕竟是十日九风雨之处,大家纷纷打起了着伞,于是街上遍布着大小黄罗伞、青凉伞、红绿小伞,这也是四欢城的一景。
乐华客栈门口,一个披着鹤氅的俊俏男子举着一把黑伞缓缓走了出来,在斜风细雨中融入了四欢城的夜色之间。
四欢城的中心街在内城之内,贯穿内城南北,中心街旁是一条护城河,很多游船在内往返,白藏站在护城河的石桥上,仔细看着那些船只的吃水程度来计算着水深,之后得出一个大致的结果后便从石桥穿过,来到了中心街内。
她看似漫不经心的东逛西逛,但是走的速度却是很快,围绕着中心街仔细的盯着每一个岔口,记着每一个岔口的街名、道名和坊名,然后从每条街道和坊里走出的人群打扮、举止来推算这个是官坊还是民坊,民坊内又要判断是有钱的人还是平民。
因为白藏打扮的过于俊俏,路上不时的会有一些年轻女子频频回望,窃窃私语,更有一些胆子大的会挥手打招呼,白藏均是置之不理的走过,同时也让她对四欢城的女子给出了轻浮的定义。
中心街很长,但对于白藏的速度而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之后白藏来到了四通赌坊的门口,抬脚迈了进去。
白藏进入四通赌坊的时候,二层的甲等房内,传来咔嚓一声,左云飞的椅子断裂了,那硕大身躯的左云飞正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表情惊恐,双眼紧紧的盯着那满是银票的桌子,如同见鬼一般。
左云飞和萧朗连玩了二十局,二十局大的。
前十局左云飞十赢七,因赌注大,所以赢得可谓盆满钵满,如果及时收手,谈不上骄奢淫逸也足以钟鼓馔玉的生活,但赌徒收手一般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赢到别人倾家荡产,一种是输到自己一无所有,所以左云飞想趁胜追击,也中了萧朗的欲擒故纵之计,结果后十局,赌注一翻再翻,而结果却是局局皆输,输到自己这个吏部侍郎足以一生两袖清风了。
当萧朗有些诚惶诚恐的把一堆银票都拿起来时,还不住的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左云飞看着萧朗一边说着如何是好一边拿着银票往怀里装,竟然一下窜了起来,想冲过去抢回自己的银票,但却被黄南竹拦住了。
黄南竹笑道:“左大人,左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左云飞看黄南竹拦住自己,恶狠狠的揪住黄南竹的领子,骂道:“给我滚开!”
黄南竹苦笑道:“左大人冷静啊,这事闹大了,让何老板知道了不太好,会坏了四通赌坊愿赌服输的规矩。”
“何二奎算个屁!”左云飞怒气冲冲的说道。
黄南竹的脸瞬间阴沉一下,眼神闪过一丝狠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何老板确实算个屁,但何老板有个好姐夫,您不会不认识吧?”
左云飞张嘴刚想继续怒骂,听到黄南竹的话之后缓缓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