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听完拍打了一下高剑的头,道:“我们是斥候营的夜钩,不是刺客组织的杀手,杀人永远是最后一步。”
周四光点点头,道:“杀了一个四品的官,会惹出很多麻烦的。”
“午时回来的时候,老薛来这里找过我一趟,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萧朗缓缓说道。
对于老薛,周四光和高剑都不陌生,他是大皇子身边的人,殿前副指挥使。
萧朗继续说道:“老周早晨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又和老薛核实了一下,是大皇子想让孙璞下来,原本最好的理由就是以孙璞的身体为由让他退下,但孙璞最近谨小慎微,深居简出,酒色不碰,身体反而更好了,以至于现在也很难用身体的理由来弹劾他,大皇子不便下手,他也被盯的很紧,所以老薛希望我们能处理一下这事,让孙璞可以卧床一两个月不起,但不要武力解决,让一切发生的自然一点。”
周四光稍沉吟片刻,眼光闪过一丝锋芒,道:“我们是为了给宁帅一个公道才答应大皇子回来的,但我们不是大皇子的刀。”
周四光看事情看的很准,所以一直被萧朗当做左右手,萧朗随即点头,道:“确实,除了调查芒种之夜的事情,朝廷的事我们绝不参与,因为我还希望大家多活几年,但我们现在确实需要这么一个机会,孙璞下,才可能开启甲库的门来修改甲历档案,所以这件事我们不帮,也得帮了。
周四光和高剑听完后,发现此刻也确实骑虎难下,毕竟甲历档案的调整和修改一年也就几次,所以没有有机会的时候必须创造机会。
“小高,他最近还去云轩居吗?”萧朗忽然问道。
“最近确实不怎么来了,偶尔来也绝不饮酒,吃的也比较清淡。”高剑回忆道。
“有机会给他饭菜里下毒吗?”萧朗问道,随即又解释道:“不是毒死那种,那样反而会把事闹大,就是让他可以卧床几个月的毒就可以,我们必须给大皇子制造一个理由,也给我进入甲库一个机会。”
小高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没机会。云轩居可以称作四欢城最好的酒楼不是没有理由的,总共三层,一层是用来招待散客的,二层是供那些富豪的,三层是官员聚集的地方,三省六部都各有专门的三个雅间,为他们炒菜、配菜、上菜的都有固定的人员,别人很难插手,而且第三层还有两个管家负责,据说这两位是专门负责检测饭菜酒水是否有人下毒的,毕竟都是三省六部的官,谁出事了,云轩居也就完了,我才来不久,偶尔上去打个杂,但没机会接触到酒水饭菜。”
萧朗皱了皱眉,周四光则忽然说道:“那潜入他家直接投毒?”
萧朗摇摇头,道:“老薛说孙璞已经知道大皇子想动他,所以这段时间极其谨小慎微,一直隐忍着等着国主病愈,最近增加了护院,也弄了一堆狼狗,我们很难不引发动静。”
高剑忽然打了个响指,道:“听说孙璞极其好色,如果想下毒,最好的方式就是女人!”
萧朗一怔,道:“女人?”
周四光撇撇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总不能找几个女的陪他上床啊,那咱们成什么了?”
“老周,你也就知道上床这点破事了。”高剑白了一眼周四光,之后表情兴奋的看着萧朗说道:“既然寻常人接触不到他,那不如在云轩居内安排一个绝世美女,美到什么程度?就是孙璞再忍着,也难免想下手的那种,然后把毒藏于美女的指尖,无论孙璞喝酒还是喝茶,美女都可以帮他倒酒倒茶,然后把指尖的毒放入杯中,孙璞再如何提防也想不到真正的毒是女人,云轩居再如何检测酒水饭菜,也绝想不到毒一直就在屋子里。”
萧朗听完后,觉得高剑这个主意不错,但主意不错归不错,萧朗依然一脸苦笑,那所谓的绝世美女,萧朗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常年的行伍生涯让他也没什么机会认识女人,不知为何,萧朗忽然想起云都斥候营云栏的统领,那可能是他打交道最多的女人了,但两人见面除了这次联军以外,基本上都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我再想想。”萧朗捏了捏额头说道,之后又看了看周四光,道:“南竹那边如何?”
周四光说道:“已经和吏部郎中左云飞牵上线了。”
萧朗点点头,黄南竹那边也是计划的重要一环,孙璞下,才会开启甲库,而开启甲库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夜月司的副司郎将武瑞杰那里,一把在吏部郎中左云飞那里,缺一不可。
萧朗随即问道:“今晚南竹怎么没过来?”
周四光说道:“南竹说今晚左云飞会来四通赌场,他要陪一下。”
“好,我去一下,得给左云飞下个猛药了。”萧朗随即准备出屋,走到门口转身,表情古怪的看着高剑,道:“你…去找你说的绝世美女。”
“啊?”高剑怔在那里。
萧朗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中心街的夜市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而萧朗要去的地方在中心街夜市的最东边,四通赌坊。
虽为赌坊,却建的碧瓦朱甍,牌匾上的四通赌坊四个大字,也是月央“半字千金”的柳博言大家亲笔题字,而老板姓何,此姓本为百家姓中的普通一姓,但奈何月央的翰林学士承旨娶了个娇妻,这个女人也姓何。所以原本以打渔为生的何老板,凭仗着姐夫姐姐的关照,在四欢城内成立了一个寒舟帮,于是几年之内混的风生水起,也算是四欢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而黄南竹凭借着敢打敢杀的一股彪悍被何老板赏识,此时的黄南竹已经是寒舟帮四大金刚之一,这四通赌坊就是黄南竹负责的地方。
四通赌坊分为两层,一层是散客的区域,第二层则是分为甲乙丙三间屋子,里面是专供月央的达官贵人为图清净而设立的。
此时的甲等房内,一身肥肉的吏部郎中左云飞正坐在那里,双眼眯成一条缝,喜笑颜开的看着眼前赢来的白花花银子。
如果说太常寺正卿孙璞是酒色之徒,那左云飞则是不折不扣的赌徒。
此刻除了左云飞喜笑颜开,赌桌上的另外三人则如丧考妣一般,一人起身拍着桌子怒斥道:“不可能,你使诈!”
左云飞小眼一横,不屑回应,忙着把眼前的银子和银票收起来。
那人继续斥责道:“跟你说话呢!把钱退回来!”
“你可有使诈的证据?”一个冷漠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那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正坐在屋子的角落喝着茶。
“你是谁?”
“四通赌坊主事的。”
“好,那你评评理,我们一群人十赌九输,我不信谁可以运气好的这种程度。”
“我没问你运气,我是问你可有他使诈的证据?”
“我没发现,但肯定有!”
“有证据,我帮你把钱要回来,没证据,那就是运气不好,四通赌坊的规矩就是愿赌服输。”那人把茶放在桌子上,双眼如刀一般的看着对方,声音也变得冷漠:“几位爷,有钱可继续玩,没钱…诸位慢走。”
“你他娘的…”那人挽着袖子就要走过来,却被旁边一戴着帽子的人拉住,之后戴帽子的人附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那本想发脾气的人顿时如泄气的皮球,看着角落喝茶的人,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那戴帽子的人对着角落喝茶的人抱拳,道:“黄老板,不好意思了,今天没财运,我们告退了。”
黄老板就是黄南竹,对着戴帽子的人点点头。
等所有人都走出去后,左云飞对着黄南竹笑了笑,道:“黄老板,你这场安排的不错,那几个人什么底细?”
黄南竹笑道:“戴帽子的是个胡商,其余两人是南郡县纺织业的老板,这一次都是来四欢城谈生意的。”
左云飞有些意犹未尽,笑嘻嘻的说道:“这才亥时,现在回去也无趣,不知道这样的局黄老板还有没有了?”
黄南竹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左云飞有些不悦,眯着眼问道:“怎么?是嫌我赢钱赢多了么?”
黄南竹笑道:“那倒不是,左大人赢多少是左大人的能耐,只是…算了,我就和左大人说了吧,近几日四欢城内来了一个茶商,就喜欢玩大赌,小的看不上。”
左云飞饶有兴趣的问道:“玩多大?”
黄南竹伸出一个手指。
左云飞一怔,随即问道:“银子?”
“黄金。”黄南竹叹息的说道。
黄南竹的话一出,饶是吏部侍郎的左云飞也不禁脸色一变。
此时屋外,乙等房的门开了,几个人纷纷走出,一边走一变叹息,其中一人说道:“那个乔老板的玩法,谁敢玩?荒谬!”
另一人附会道:“就是就是,四欢城哪有这么玩的人啊。”
又有一人不屑道:“土老帽一个,真以为自己财大气粗就了不起啊,不跟你玩,看你怎么样!”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而乙等房内,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圆领袍衫的男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的喝酒,男人头颅圆阔,面如重枣,一双三角眼散发着狡黠的精光,鼻下留着三绺长须。
男人一边喝酒一边摸自己的脸,内心暗道:“老周这家伙,好久没易容了,怎么还弄得有点紧了?”
就在男人坐在乙等房内自斟自饮的时候,四欢城的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车辕上坐着一男一女,马车旁还有三个男人骑着马,众人此时一起看着眼前那崇墉百雉的四欢城城墙,神情有些肃杀。
车内一个女人掀开窗幔,看着四欢城的城墙,自语道:“这就是四欢城了吗?”
说完后,女人把窗幔放下,在车内缓缓说出了即将在四欢城内引发风起云涌的两个字。
“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