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忠在夜月司司郎将的位置侵染了十余年,何晓也是一个外强中干之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典忠。
何晓的晋升完全是靠着巴结魏季而上,原本是北辰军的副指挥使,但魏季担任主帅之后,力排众议,将何晓辅佐为副帅之位,这个决定让不少人都目瞪口呆,但魏季的行事风格强硬,虽然都不认可,但也只得默认。而何晓自此则完全听命于魏季。
贺先生当初画的画像,由李舫悄然转送出白龙关,而何晓利用外出巡查之际将画像带回,最终何晓将画像又安排给了于大桐。他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帮助南牧,他不过是以为这是缉捕云都潜入四欢城的奸细,但典忠把罗一舟的身份完全告知之后,何晓更是目瞪口呆,因为自己当初传递画像之事,已经变成了协助南牧奸细罗一舟的帮手,这是典忠最终突破何晓心里防线的地方。
而何晓还告知了典忠,当初枢密院调查的芒种之夜大战记录,里面自校尉级至副帅,所有人口述的战场情况,皆是何晓让众人如此说,而何晓则授意于魏季。
这个答案让萧朗并不意外,他从枢密院密档阁带回来的记录,里面所有人将问题推给云都的说辞几乎一致,哪怕不在主战场的将领也是这般如此,这记录可以瞒过没经历过当夜战斗的人,但偏偏不巧让萧朗看到了,而萧朗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他只是没敢怀疑过,所有授意的人都是魏季。
最后由典忠将何晓所述抄录于册,并由何晓签字确认,而典忠把这一份口述用了两种方式来记录,一份是何晓作为魏季的帮凶,将自己所犯错误如实坦白,一份是何晓始终被蒙在鼓里,当发现异常的时候主动揭发魏季的种种恶行。
口述记录做好后,典忠派人连夜送回四欢城,两份口述,带来的是不同的结局,而最终将哪一份口述递交给国主,就看何晓接下来的表现了,这也是彻底把何晓栓死的手段。
典忠做这些事简直手到擒来,也看的萧朗等人不得不佩服,萧朗更佩服国主的眼光,特殊之人用在特殊的场合,属实会产生最好的效果。
而后续几日,典忠如法炮制,将一部分校尉、指挥使纷纷做了口述记录,得到的答案和何晓的说法得到了印证,所有口述都是何晓教的,大家都是统一作答。
这看似推给云都的完美说辞,不过是为了掩盖北辰军作战计划被泄密一事,典忠看完这些口述之后,也不由得有些后怕,他当初听命于罗一舟,幸好自己还留了心眼,幸好自己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否则此刻的自己坟头怕是都长出草了。
而典忠和萧朗、白藏等人摸排到北辰军的几名军医时,更是得到了一个惊天的细节,那就是其中一名吴郎中告诉众人,宁戊被刺之后,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看似伤势很重,但吴郎中认为还有一救的机会,但在魏季入帐内查看情况后,吴郎中等人再进去,发现宁帅已然故去了,
这个细节让众人意识到,宁戊的死或许不是死在南牧的突袭,而是死在魏季之手。而众人顺藤摸瓜,继续深挖当晚的情况,再一次得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当夜的战况突然逆转,但宁戊在中军帐内,原本是可以从容撤退和指挥的,但原本守住左翼的将士被魏季以保卫宁戊为由,全部调回中军位置,而南牧的突袭就是从左翼开始的。
获取了这一系列情况之后,萧朗也大概能对当晚的情况进行复盘了,而白藏却也因此联想到当夜白甲军的情况,因为白羽死前,最后见过他的人也恰好是司徒应星,而令白藏感到有些熟悉的是,当夜白羽被南牧突袭,南牧的那帮人也是从左翼突进的,只是现在白藏不知道的是,当夜北辰军镇守左翼的将领是谁,她需要找出那个人。
典忠将所有口述的东西整理好,然后萧朗又将种种细节汇编在一起,然后书写了当夜芒种之夜大战的情况,最后这些东西合并一起,萧朗将这些东西交给了黄南竹和高剑,由他们二人即刻返回四欢城,将所有东西交由国主,他希望在魏季还没回来之前,国主可以有所行动。
萧朗和典忠梁城内把相关的事宜调查完了,二人都感到一丝可怕,这个阴谋从远在四欢城的罗一舟和二皇子开始,延伸至北辰军的魏季,另一边由云都白甲军的司徒应星、李舫、费吟相继配合,最终两股阴谋汇聚在迎马城的南牧那里,这股阴谋的力量酝酿于芒种那一夜,爆炸于中原的联军之内。
阴谋得逞之后,罗一舟和二皇子在四欢城一手遮天,魏季在北辰军翻手为云,所以那阴谋留下的细碎线索,如果不是当时大皇子的恳请,如果不是萧朗九死一生的坚持,如果不是白藏误打误撞来到四欢城的帮忙,就永远的藏在历史的冰河之下,或是南牧踏平中原的铁蹄之下。
只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让阴谋浮出水面的竟然是他们不曾注意过的两个小小的斥候统领。
解决了梁城的问题后,下一步就是尽快在司徒应星回来之前把白藏等人送回白龙关,而这个时候联军的圣旨已到,去白龙关最好的方式还是需要典忠出头,以枢密院监军的身份前往白龙关进行会晤。但临走前,众人都表达了对何晓的不放心,典忠虽然用两份口供拿下了何晓,但谁都知道狗急跳墙这个道理,为了让何晓彻底倾倒和听话,典忠和萧朗等人对何晓再一次进行了压迫的威逼,而何晓也为了活下去,为了和魏季撇清关系,他开始了自证的方式。
何晓通过强硬而血腥的手段,将魏季留下的那些隐藏在北辰军中的死士和暗桩都一一清除,在苟且的活着面前,何晓出手狠辣,不计后果,这些血腥的背后也在北辰军内引发了一阵骚动,但在典忠的配合下,何晓稳定住了军心。
萧朗曾问过典忠,是如何把何晓给拿捏住的,典忠则嘿嘿一笑的表示,因为何晓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他知道何晓害怕什么、想得到什么,当何晓对那些死士和暗桩下手的时候,就如同当初典忠对罗一舟捅了那一刀。
清明日,天空阴霾,如淡墨般的云层之下细雨纷纷。
细雨凉风之中,白龙关的城门缓缓打开,白甲军的主帅宋延、副帅周大龙带着将士骑马而出,而他们迎接的是自梁城而来的月央枢密院的枢密都承旨、北辰军监军典忠。
城门处寒暄之后,宋延和周大龙带着典忠走入白龙关,作为扮作典忠贴身侍卫的萧朗和周四光,也跟随而入,而自梁城护送典忠而来的百骑和三百将士也纷纷走入白龙关,人群中,白藏、丁一白、纤云、段涛混迹其中。
当夜,宋延、周大龙和其他一些将士,也宴请了典忠,双方交流甚欢,而在白龙关的那座荒山上,白藏跪在白羽的墓前,那些冷雨滴落在白藏的身上,已然分不清白藏的脸上是泪还是雨了,忽然一把大伞遮住了那些雨,白藏没抬头,她知道是谁。
萧朗举着伞站在白藏的身边,把手搭在白藏抖动的肩膀上,一言不发的陪着白藏,片刻后,白藏伸出手搭在了萧朗放在她肩上的手,缓缓道:“这一次,我一定让我家老白看到白甲军是如何收复蓝岭城的,我还要带着司徒应星的头,让我家老白看看,是谁害了他!”
说完后,白藏的手紧紧的握着萧朗的手。
雨下了一夜,翌日天空放晴,还复蔚蓝。
午时,典忠邀请了宋延来到客栈,宋延如期而至的时候,白藏等人悄然现身,让宋延一怔。
白藏讲述了自己回到云都上云城的一切,并把找到的丰原村的遗孤名册给了宋延,宋延随即查看,额头冷汗渗出,直到看到丰原村邻长司徒华之子司徒应星那一栏之后,宋延险些将手中的那份抄录名册摔落在地,而之后白藏也讲述了在四河谷被军方杀手追杀的事情,然后这里面南牧的游隼也参与其中,这让宋延更是惊诧不已,难道这北辰军中还有李舫、司徒应星等人的余党?
随即白藏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芒种那夜,南牧的突袭从左翼战线冲过来,当时负责左翼战线的人是谁,那一夜十分混乱,此刻宋延也有些记不清了,但是他那里有当初白羽的作战的计划书,他回去查看便知。
随即在典忠的房间内,众人开始商议如何让那些追杀白藏的军方杀手露出马脚,半个时辰后,大家有了计划,之后开始各自按部就班的准备。
而宋延在回到军中主帅的议事房后,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当初芒种之夜大战的作战计划书,他逐一查找,终于看到了左翼军的安排,但是看到负责左翼军将领的名字之后,宋延再一次如遭雷劈,因为那里写的是周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