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长安城的一家小馆内,李敬文正同苏易简和江政安进行一场密谈。
苏易简挑起一边眉毛看向旁边江政安,神情有几分诧然:“江大人,你可真是让老夫感到意外……”
江政安捻须一笑,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你压根没想到我的演技如此高超吧?倘若连你都骗不了,我又何以骗得了王守登那生性多疑的阉人?”
李敬文坐于二人中间,宽慰笑道:“这些时日多亏了两位爱卿,王守登在朝中勾结的那些官员才得以清除干净……如今,他在朝中剩的那几只小喽啰已掀不起什么风浪,找机会罢免即可。”
苏易简道:“虽说王守登在朝中这脉势力已清,但作为右军中尉,他掌控着神策军的军权,当下仍不好轻易动他。”
“正是。接下来,要么想办法架空王守登在神策军的权力,要么尽快将他除掉……毕竟,他实在是太可恶了。一个家奴,不但插手朝堂之事,妄图一手遮天,还放任自己的人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甚至害死了朕极为看重的一位爱臣。”
前两日,王守登的一个表亲在坊间辱杀幼女,京兆少尹古沛然在其威逼利诱之下仍秉公办事,执意给他表亲判死,结果被人恶意造谣收受王守登表亲贿赂不说,还在去官署办公的路上意外遭遇杀害。这古沛然清清白白一个人,死后却落得骂名,被百姓们拍手称快。
听闻这桩事后,李敬文极为痛心。惋惜失去一个好臣子之余,对王守登的恨意又深入几分。
“陛下莫要心急。如今,王守登的一脉势力已被我们拔除,接下来须得再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苏易简旋即又看向江政安,道:“这段时间你在王守登面前谄词令色,表现的极为忠心,以至于你在他的那拨人中挑拨离间,害他们自相残杀,而王守登始终都没有怀疑到你头上,甚至当下还在念着你的好。如今,他觉得在朝中可以依靠的势力也仅剩下你了。估计很快,他就会来找你商讨重新拉拢官员之事。到那时,你又该如何拒绝?”
“这倒是个问题……”李敬文略一思索过后,试探性地看向江政安:“要不,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一下爱卿?”
江政安瞬间领会二人之意。他端起杯子啜饮一口茶水,轻松笑道:“也罢,那就依陛下所言。正好我也可以过上几日清净的生活。”
苏易简又道:“陛下,既然异党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朝廷又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大量官员,需要新鲜力量涌入,何不如让正则和宝乐那两个孩子停了寻猫的差事?”
李敬文笑道:“孤也正有此意,就让这两位年轻人恢复原职吧。至于猫嘛,孤自个去寻即可。”
自个去寻?
听闻此言,苏易简和江政安不禁困惑地交换眼色。
*
暮鼓一声声敲响之际,朱宝德正要奔灶台生火,他却见庭疏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正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水桶里的鲫鱼,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打蔫。
朱宝德上前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既然那梁娘子这些时日不来找你,你主动去寻她便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跟个小娘子计较?”
梁明珠这茬,庭疏早就抛之脑后。朱宝德不提,他都想不起来。眼下他在意的,是另一桩事……
望见林正则同苏宝乐没有像往常一样提着猫笼疲惫归来,而是着一身绿色官服轻松走来,庭疏不由悻悻道:“枉费我在宫中陪了他李敬文小一年的晨光,没成想一切都是假的。原来这寻猫,不过是让这二人暂避官场风波的借口。他李敬文这心里头,压根就没有我……”
朱宝德闻言不由一笑:“原来你在意的是这茬。不过我想,起初陛下是真的有心寻你,但估计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必要一直将心思放在你一只小猫身上。现在你该清楚了吧?真正在意你的,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为了你肯像我这般花费心思,不但从洛阳一直追到长安,甚至冒着杀头的风险混进皇宫中。”
“……”
因江家的宅子是崇仁坊中建的最具排面的一座,故而这两日传出户部尚书江政安因贪污腐败问题被撸了官职、封掉宅院又没收所有财物,百姓们深信不疑,纷纷拍手称快。
念着江家在其困难之际没有停止过接济,林氏兄妹三人也不将市井中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在得知江家遭封的消息后,他们赶忙将林宅里里外外都拾掇个干净,腾出三间房来热情招待江家的人都住进来。
望着院中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菜地、鸡舍、羊圈及猪舍……还有数只被喂得肥圆的鸽子咕咕作响,在房檐间飞来飞去。江政安不由赞许一笑:“可真是热闹啊,我早就想体验一把农家小院的生活了。托静书的福,我也有幸能过上这样的生活了……”
林静书遂不好意思道:“家里目前只有这个条件,只能暂时委屈各位了。来,我领大家看一下各自的寝室吧,全都安置好了。”
“好。”
……
“若水,这是你的房间。”
林正则缓缓推开一扇房门,江若水看了不由一怔。这房间竟与她在江家的闺房差别不大,一看便知是依着她日常的习惯给精心布置过的。
察觉到江若水神色微变,林静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水姐,这是阿兄亲手布置的,你看着可还称心?”
江若水笑着点了点头,道非常称心。她又感激地看向林正则:“正则,你有心了。”
一旁江在野道:“可不是有心了?为了给阿姊你将这个房间给布置好,正则拉着我跑完西市跑东市,来来回回折腾大半天,可把我给累得够呛……”
林正则脸色微红:“不过随手布置的而已,没费多少心思,别听他们在这添油加醋……”
江政安含笑望着林正则捻了捻胡须,神情看上去颇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