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考察
君沉2024-12-27 09:416,141

  许太师又走到林静书面前,笑容收散,没有讲话,也没有半点尴尬,唯独行至许棠面前时,他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瞬间敛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话语虽带责备,但仍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无奈来。

  “棠儿,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不知道回趟家吗?叫我和你母亲都好生担心。”

  许棠却轻哼一声:“你和阿娘若是真关心我,为何却又不来寻我?”

  许太师面露苦涩:“我哪是没有寻你,而是完全寻不到你。你就似那脚底抹了油的狐狸一般,我寻到东你就跑到西,我寻到西你又往南跑了,何时逮住过你?”

  许棠道:“少解释,依我看,你就是对我不上心罢了。”

  “……”

  许太师正哑口无言中,却听一旁甄元宝温声辅正道:“棠儿,切莫对你阿爷如此讲话。可怜天下父母心,许久未见,他也是在关心你……”

  许棠撇了撇嘴,应道:“是,我知道了。”

  许太师微微瞠目一怔,明显有些意外,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这桀骜不驯,难以掌控的女儿,竟也会有服软的时候。

  许棠挽上许太师的手臂,道:“阿爷,我领你进入甄宅看看吧。”

  许太师受宠若惊地怔住。气势素来咄咄逼人的一个人,当下却迟钝应好。

  步入宅院,许太师环视周遭,眉头浅皱,看向陪在身后的甄元宝,问:“听说你是这长安城中最富有的商人?”

  甄元宝惶恐道:“这些年靠做各路生意积累了些家底……至于长安城首富一说,不过是百姓们的传言罢了。”

  许太师冷笑两声:“既是富商,却又为何住的如此寒酸,莫非是吝啬不成?”

  还未见甄元宝来得及回话,小甄秀倒先开了口。绕是她年龄尚小,也听出许太师话中的轻蔑之意,故而反驳道:“你休要小瞧人,我阿兄才不是吝啬呢!在这长安城中,我甄家有宅院大大小小数十余处,覆盖起来不比皇宫小。只因我阿娘对这座老宅感情深厚,喜欢清幽,阿兄才把家安置到这里来。”

  许太师垂眼看了看甄秀,不语。甄元宝闻言神色微变,连忙止道:“秀儿,莫要对许太师如此无礼。”

  钟氏却笑了笑,道:“孩子童言无忌,还望太师见谅。不过她所言确实如此,我儿忠厚孝顺,一心顾家,是个实木脑袋,为我和他妹妹操碎了心。平日里除了生意,就浸在书房看书画画,连个门也不出,故而到现在而立之年都尚未成家。”

  对于商人,出身名门望族的许太师一向怀有鄙夷态度。觉得商人多数重利薄义,贪乐浸欲,更不要提什么内涵教养。故而一听甄元宝喜看书绘画,略显意外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还喜欢看书画画?”

  甄元宝谦笑道:“不过是之前做工部员外郎时,养出来的毫无用处的爱好罢了。”

  “哦?你之前竟还是个工部员外郎?此官可是五品,前途无量,到后来何以脱离仕途又去谋商了?”

  甄元宝解释道:“实属无奈之举。早年母亲重疾,实在无钱医治,逼不得已,只得弃官从商,同友人找寻路子赚些快钱,好为母亲治病。”

  许太师听后不语。作为朝中股肱老臣,他深知能在这长安城中做到五品官职,所覆权力已是不小,若要动及歪心思铤而走险,敛财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何以沦落到“无钱”的窘迫地步?

  这甄元宝,要么是又怂又笨,要么是过于清廉。不过,能官至五品的人,随便单拎出来一个,头脑可都是拔尖的伶俐……

  林静书实在不喜这氛围,故而行至走廊就礼退,同庭疏前往厨院去备午膳。

  方才见那许太师言谈举止都尽显刻薄,又想起当初被其嫌弃食肆布局,林静书想着在这菜肴上也不可寒酸,故而摒弃以往“清欢”的路线,也豪奢任性一把,直接选用水陆八珍这些珍惜食材进行烹饪。

  鲍鱼、海参、鱼翅、豹胎、熊掌、鱼唇、燕窝……

  幸好钟氏和甄秀恢复了胃口,偶尔吃上这一顿山珍海味,也没有多少不利影响。甄宅配的厨子也擅长处理和烹饪这类食材。

  只是,林静书还是不喜他们那种做法,出来的成菜肥甘厚腻,让人食多生厌,而且许太师作为名门望族,平日餐桌上定也少不了这些食材,若按寻常做法,到头来同样会遭到那许太师的鄙夷和嫌弃。

  想到这里,林静书不由深吐一口气。她可再也不想从许太师的脸上看到那种打击自尊心的神情。

  不过好在,她带来了阿爷的那本食谱。待一翻开,实在欣喜,其中竟也有水陆八珍的详尽做法。

  熊掌腥臊宜大量香料炖煮、鲍鱼鲜美适合熬汤、鱼唇软弹最好生食凉拌、豹胎处理起来最是复杂……

  林静书按照食谱中的建议,将这水陆八珍一一做成佳肴,端上食案。

  她也不知这一众人在这期间都说了什么,上菜时,倒见食案上的氛围照许太师刚来时,可好了太多。

  许棠挨近许太师坐下,偶尔撒娇般抱着许太师手臂,许太师素来阴沉的脸上竟难见开怀笑意。甄元宝和钟氏也笑看这对父女。

  众人执筷品尝起美味佳肴,心中更是愉悦。

  一向挑剔至极的许太师,夹了一块林静书炖的红烧熊掌,实在忍不住惊叹道:“这熊掌是我府中每日必不可少的食材,倒还是头回见到你这种做法,尝上去软嫩弹牙,咸香适宜,居然连半点腥臊味都闻不见,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静书耐心解释道:“若想祛除这熊掌中的腥臊味,得一步步来……首先,要将这熊掌清洁到位,然后焯水、腌制、以酒和香料调味……这样才能保证熊掌做出来的味道不带异味。”

  许太师又品尝起其他菜品,道:“林娘子,上次我到你的食肆,并未细致品尝你做的菜品,今日一尝,果真就如棠儿所讲,可谓美味至极。”

  能得到这位挑剔的许太师的夸奖,可着实不易,林静书不禁欣然道:“许太师过奖了。”

  许太师又道:“不过,尝了你做的这些菜,倒叫我更为可惜了。毕竟,我还是没能将你请到府中做私厨。可我也认了,谁让你是为圣上献过食帐的人,我一个太师怎么能用得起呢?”

  林静书苦涩一笑,不知许太师这话究竟是在夸她还是在挖苦她,总之阴阳怪气的。

  不过当下氛围刚刚好转,她也不好打破,故而装作糊涂笑着接话:“许太师何必可惜?若想吃我做的饭菜,可差遣府上几名厨子过来,我定将各式美味佳肴的制作方法倾囊相授,让您往后也能尝到这些美味佳肴。”

  许棠在旁附和道:“阿爷,我觉得林娘子的这个提议甚好。”

  许太师望向林静书,遂展颜一笑,缓缓点头。看得林静书完全怔住。

  毕竟这还是许太师头回降下鼻孔,与她平视,甚至还冲她友善地笑了一下。

  若非接下来在食用菜肴时咬了一下舌头,她真的会把这一幕当作是在做梦。

  ……

  午膳过后,林静书、许棠、庭疏陪同甄秀在庭院里玩投壶的游戏,钟氏坐在石桌前笑看。书房内,甄元宝支起画架,铺开纸张,研出墨汁,执笔细致地将这场景一笔笔绘下。

  不知不觉中,许太师步入了书房,站到甄元宝的身边。他望着对方所绘之画许久,缓缓伸出手指,指向画中某处道:“……在这衣纹转折处,可勾勒出一条细细的线条,会使人物更为灵动。”

  甄元宝按照许太师的点拨,在纸上添上一笔。只动了这一笔细节,却显得整幅画都变得不一样,使甄秀投壶的动作更为生动。他不禁惊叹道:“原来您也会作画......”

  许太师浅浅一笑,神情似有些无奈:“已经数十年没有拿起过画笔了,如今,也不晓得自己的画技退步到何种程度了……”

  言罢,许太师转过身去,凝睇墙上一副水墨画许久。

  画中所绘景象,为一面容憔悴、两鬓染霜的的老者。他登至高台,目视远方,似在眺望滚滚江水,又像在看水鸟盘旋。秋风吹落萧萧秋叶,落满蜿蜒小径。

  那句横穿亘古,充满无尽忧伤的诗句也从许太师的口中幽幽而出:“……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甄元宝手中毛笔倏地掉落,他起身讶然道:“许太师怎知这画是为诗圣杜拾遗所绘?”

  许太师顿了顿,道:“因为这画正是出自我的手中。”

  闻言,甄元宝眼眸亮起,一时难掩激动道:“原来,您就是当年那位妙笔丹青的画师……这画虽无落款,却是我最喜欢的一幅。因为每每望着它,我仿佛都能切身体会到杜拾遗当时悲凉凄楚的心境。”

  说到此处,甄元宝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哀其命运的悲伤来。

  许太师回首,神情当中竟含有一丝笑意:“你正值盛年,如今又广纳财富,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该喜太白之诗才是。”

  甄元宝却摇了摇头,道:“太白之诗固然洒脱豁达,谪仙之姿令人仰慕。但我更心心念念于杜拾遗的厚重深沉,这才是一个为官之人当有的心胸。当初我寒窗苦读,努力考中进士,原本为的,是追随杜拾遗之风做一名体恤百姓的官员。只可惜中途变故,终使我理想终结,如今纵使家财万贯,这心里也始终有一处空落。”

  许太师侧目望着甄元宝,少顷,笑着拍抚其肩膀道:“你也不必感到遗憾。当今朝廷,就犹如这滚滚江水,一旦迈入其中,便身不由己......棠儿已到成婚的年纪,我当初的打算,便是不希望她嫁入为官的人家,以免将来朝中政变祸及到她。我只有棠儿这一个孩子,故而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她能够嫁与心爱之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度过平凡的一生。今日我登门拜访,便是要对你考察一番。没想到,你与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对方讲的这句话含糊其辞,故而甄元宝也不敢冒然接话,只微微一笑。

  “……所以,你打算何时娶棠儿入门?”

  许太师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令甄元宝不敢置信地怔了一下。毕竟对方的话锋转变得过于突然,让他一时没有任何准备。

  “什么?”

  “那就年前好了,尽早完婚,我这女儿尚未出嫁就每天勤着往你这宅子跑,总归是不像话......我看如今,也只有你能管住她。待成家之后,棠儿势必也会乖巧许多,省得我一天到晚总是操心她不着家......”

  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许太师径自碎碎念起来,毫无初见时的冷傲之态。

  甄元宝虽也有心与许棠结为连理,但完全没有料到进展竟如此之快,这许太师看上去似乎比他还要心切。

  不过好在,他与许棠总算是水到渠成。

  *

  林静书万万没有想到,都料匠方昭领着数十名工匠们赶工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在腊月十六这日将她这食肆扩修完成。

  安大叔看得瞪大眼珠,忍不住惊叹道:“我勒个乖乖,这比咱们之前考察过的那些饭庄酒楼建得还要漂亮......”

  宋大娘感慨:“真是托了林娘子的福,我实在没成想,这辈子居然还能在如此高档的地方干活。”

  尹大道:“这下,可没人再敢轻视咱食肆了。”

  小牙子道:“一百两黄金可不是白花的,长安城中的酒楼饭馆有一个算一个,能出几个这样的排面来?连梁氏饭庄都给比下去了。”

  ......

  此刻,林静书正伫立在林氏食肆面前的街头,几人呶呶不休的话语她并未入耳,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眼前得来不易的景象。

  林氏食肆已完全寻不见先前寒酸朴素的模样。倒似将营养不良的贫瘠孩子养成了体格健美的青年。修建的二楼增设了华美的庑殿顶及可供人眺望透气的露天凉台。屋顶的脊饰可见色彩鲜艳的陶制神兽,为招祥纳瑞、守护平安、广迎四方来客的麒麟、螭吻和望兽。露天凉台内设有提供休息的桌椅,外边则拦有一排鲜艳红槛。

  林静书还特意将现在林氏食肆的高度同对面梁氏饭庄做了对比,发现她这食肆足足高出梁耀宗的饭庄。虽说仅高出一尺来,却让她有种压过对方一头的扬眉吐气之感。

  除却整体气势富丽堂皇许多,细看之下,每一处做工都极尽用心。墙面采用朱红色涂料,刷的均匀细腻、浑然一体。木雕窗格的花纹刻的精美流畅,就连食肆门口两侧立着的石狮子,都仿若即将动起来一般生灵活现。

  原先,每每望向食肆上方悬挂着陛下送的那块以金墨提笔、金丝楠木打底的华丽匾额,林静书总觉割裂,就好似将一枚稀世珠宝嵌在了一堆烂木头当中,并未将食肆的气势烘托出来,反倒显得食肆又小又破。

  待如今修建过后,这块匾额就犹如画龙点睛,让整个食肆瞬间熠熠生辉。

  朱宝德道:“我们别只在门口站着了,何不到里头去看看?”

  说话间,庭疏就已经快步走进食肆,众人紧随其后,待步入其中,不由惊叹连连。

  宋大叔踩上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砖,一时都差点忘记了该如何走路。宋大娘望见入门的柜台,忍不住上前伸手抚摸,可嗅到木质香气:“我的天哪!尹大你快来看,林娘子可真够舍得下血本的,给你配了沉香木的柜台。连账本、笔墨纸砚和算盘全都换成了新的,后头不但配了一把坐椅,柜台下头竟还摆了个红泥小火炉。”

  尹大既难抑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娘子何必如此破费,其实之前那个柜台还能用的......”

  林静书笑道:“这可不行,往后你站在柜台前迎来送往,代表的可就是咱们食肆的门面,自然寒酸不得。另外接待区临近门口,现在天冷了,这火炉务必要点上,以免受了风寒。”

  尹大咧开嘴,笑着应好。遂略显激动地摆弄起柜台上放的新算盘来,心中满是喜悦。林娘子为他准备的这算盘,竟是红木所制,色泽沉稳不乏莹亮,手感温润且富质地。上珠和下珠皆是抛磨得光滑灵活,没有一丝毛刺。拨动起来手感舒服,声音清脆爽利,完胜先前那把包了浆还总是卡珠的老算盘。

  宋大娘和安大叔的脑袋似拨浪鼓般,到处环看食肆内的布局。只见桌椅板凳全都焕然一新,并依舞台、人造池塘、竹林和花坛排布成了散座,弄的环境极其高雅。

  安大叔连连咂嘴:“真是漂亮。往后能在这种地方吃饭,客人们也是享福了。”

  庭疏伸手拨弄着池塘中的锦鲤,道:“虽然好看,但这么大的一座食肆,往后打理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林静书道:“那就再增添几个人手。如今食肆扩建,往后来这的食客也要比以往多出至少一倍。单凭咱们这几个人指定是不够了。”

  听闻此言,宋大娘却脸色微变,连忙道:“这些活儿我们多帮着干点便是了,林娘子又何须增添人手,白花那几份冤枉钱?”

  安大叔立刻附和道:“正是。我们辛苦一点没关系的,林娘子没必要再添人进来。”

  林静书苦涩一笑。心中瞬间了然二人是在担忧她招来新人之后,会将他们撵走。毕竟他们年纪已然不小,比不上年轻人有的是力气和活力,所以产生这层顾虑也是情理之中。

  她体恤地解释道:“我之所以添人进来,也是为了你二人考虑。食肆往后的活计将会只多不少,单凭你二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所以我打算添些人进来,将你二人升为管理层。”

  听到最后三个字眼时,安大叔疑惑不解道:“什么是管理层?”

  林静书转换为本朝的说法再简单解释一遍,二人这才听明白。

  宋大娘由愁转喜,道:“那敢情好。”

  林静书又看了看后面的宅院和上层的包厢,皆是如她所想。宅院十分宽阔,且各处都打理的十分干净整洁,中央还有一口水井。几间房子也都清扫得差不多了,她便让小牙子和尹大去接家里人住进来,径自去二楼看了包间区。

  包间一共十二个,名字还是托阿兄起的,不求浮夸花哨,主打喜庆寓意好,让人听了高兴。为赐福苑、泽厚堂、高升坊、祥瑞阁、喜乐居等......

  待小牙子和尹大将家里人都接来,林静书和朱宝德备好一桌子丰盛佳肴,众人食过都各回各家,期待着明日食肆正式开张。

  林氏食肆扩修完成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吸引了不少食客前来凑热闹。其中多数老客一步入其中,皆被眼前华丽优雅的布局所震惊到——

  众人都未曾想过,曾经如此朴实无华的一个食肆,竟在短短一个多月的工夫内就蜕变得如此奢华。唯一不变的是,纵使拔高了食肆的格调,掌柜的和负责招待的伙计们照旧待客热情,不以高低贵贱将人区分。

  原先那些一直奔着实惠而来的客人,在看到食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本来还有些局促,但见那菜谱上的许多老菜品还是之前那个价格,也就松了一口气。

  食肆愈发热闹喧吵起来。

  “我看林娘子这食肆翻修过后,可比那梁氏饭庄气派多了。环境也好,瞧这池子里的锦鲤,游的多自在。”

  “可不是,而且也不必因身上带的钱少而遭那梁氏饭庄的伙计一通白眼,吃顿饭那个叫人不自在。你瞧瞧人家这伙计,整天带着笑模样,让人看着才多舒服。”

  “最主要的是,这食肆后院竟还配上了茅房,林娘子想的可真是够周到的......”

  ......

  忙到正午时分,林静书忽见那许太师领着仆从前来。她不禁有些意外,还以为许太师是来捧场吃饭的,熟料却是请她在腊月廿二这日,到许府帮忙准备宴会的菜品。

  年前这个时段,大户人家办宴的很多,有请亲戚的,也有招待友人的,每种宴会所设食账也有讲究,故而林静书道:“许太师如此信得过我,我自是没问题。不过敢问一句,许太师府上要办的,是什么类型的宴会?”

  许太师缓缓道:“喜宴。”

继续阅读:第80章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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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小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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