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酸梅汤
君沉2024-10-16 09:112,220

  食肆生意冷清,故而才到申时,林静书就阖上肆门,遂同朱宝德和庭疏去集市买些肉菜往回赶。

  天越发热得厉害,日头虽至申时,仍十分酷烈,每个角落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孔不入的熏热。整个长安城俨然一个巨型的蒸屉,每个人都犹如身置屉中,正被小火慢慢蒸熬着。

  平时这个点,是集市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如今打眼一瞧,摊位撤走了至少大半。林静书买菜时喜欢挑挑拣拣,和菜贩扯舌还价,当下也被热得顾不上多省几个铜板,匆匆买了菜就往林家的方向走。

  仨人走到林宅附近,赫然发现路上正躺着个人一动不动,却并不意外。

  如今,长安城各处都陆续出现了百姓被活活热死的情形,大都还是曝尸街头。被热死的,基本是被这暑天快要蒸熟五脏六腑还一心顾着奔走生计的平民百姓。

  林静书走上前拨开那人的脑袋一瞧,栽倒在大街上的竟是钱三,只见他整个人面色煞白。

  朱宝德的食指探上钱三人中处,道:“还好,这钱三还有气。估计他是被这天热得顶不住,中暑了。”

  庭疏背上钱三,仨人赶忙将他带回林宅并放在厅堂里消暑。林静书和庭疏手执扇子朝他扇风,朱宝德打来桶冰凉的井水,淘洗毛巾敷上他的额头。仨人忙活了一通都弄得满头大汗,好在终于换来钱三睁眼苏醒。

  林静书给他舀了碗井水冰过的酸梅汤,钱三自个端着碗慢慢喝,脸色才逐渐缓和。

  钱三感激之余,恋恋不舍地放下被他舔净到汤汁一滴不剩的空碗。

  林静书看他这模样,又见那碗被舔得油光锃亮,不由暗自好笑,又默默上前给添了一碗,捏了撮干桂花撒里头,道:“大人多喝几碗。甭客气,木桶里还有的是。”

  钱三接过林静书舀得满满一碗酸梅汤,汤面还缀着些清香的干桂花。他喝上一口,滋味酸甜,满口桂花香,于是忍不住大赞道:“这酸梅汤不仅入口滋味好,喝下去后还能消褪体内的暑热,实在是妙不可言!请问林娘子这酸梅汤是否售卖?我想每日都买上一桶,跟同僚一起分了,也好应对当下的暑热。”

  林静书笑道:“我每日都会煮上一大锅分给左邻右舍,多煮你这一桶也不妨事。钱大人既然想喝,每日来取便是。都是老朋友了,何须客套。”

  钱三闻言,感激谢过。

  这熬人的天候,不但让长安城的百姓难挨,官员们也不好过。

  大部分官员因这酷热的天候完全打不起精神来,导致办公效率明显下降,全都无心处理案前摞的高高的公文,只顾一个劲儿挥扇子或是淘洗布巾湿敷额头消暑。见此情形,身为朝中股肱老臣的苏易简也十分发愁。正一筹莫展之际,他倏然想起林静书这几日送来的酸梅汤。

  自入伏后,林静书每日都会熬煮上一大锅酸梅汤,待放凉后倒入从冰窖里打碎的冰块,分给苏江俩家和左邻右舍。

  苏易简每每饮过,总觉甜酸可口,暑热消退。他便想着何不如在林静书这采办些酸梅汤,给各府办公的官员送去?一来林家可多些收入,二来也可解当下暑热难题。

  得知苏易简的想法,林静书欣然答应。反正近期食肆的生意难起,厨院里灶口多,熬煮几锅酸梅汤也花费不了多少工夫。能多个赚钱途径,何乐而不为呢?

  不必林静书亲自运送,每日清早,朝廷都会派负责采办的官员前来运走。

  官员是位不苟言笑的粟特大叔,起初只顾搬运酸梅汤,并不多言,连着几日后也有了笑模样,用蹩脚的长安话道:“林娘子,你这酸梅汤熬煮得实在不错。现在各处办差的官员,每天就盼着喝上你这一碗酸梅汤。”

  苏易简也眉开眼笑同她道:“静书啊,你可帮了老夫大忙了。如今有了这酸梅汤,官员们的办事效率提升了不少。”

  林静书心中欣喜,她实在没料到一个小小的酸梅汤,如今也能派上大用场。虽说有天助的意思在里头,但她也盼着老天爷能够开眼,降场甘霖。

  每日清早忙完酸梅汤这茬,林静书同朱宝德和庭疏还是到食肆里去。这两日来,食肆生意终于有了些许起色。

  前些天林静书途径集市,又撞见之前摆摊卖小吊梨汤时的左右两个摊友。一位是卖金钱塔酥的宋大娘,另一位则是卖甑糕的胡人安大叔。林静书瞧二人为了点营生,大热的天还在支着摊,脸上的汗频频往下落的模样怪心疼,又念着那日得二人帮衬过,想着食肆离集市也不远,便多跑一趟,提两罐酸梅汤送二人解暑。

  二人接过酸梅汤连连道谢,饮过更是赞叹竟比小吊梨汤还好喝。仨人顺便拉起话来,话语间聊到林静书新开的食肆。

  林静书道:“林氏食肆离这不远,就在前面梁氏饭庄对面。晌午歇脚时,可以过来吃顿饭。”

  “林娘子可真能干。之前还见跟我们一起摆摊,如今都开上食肆了。”安大叔笑盈盈道。

  “不过这金市哪是我们能消费起的地界呢?”宋大娘叹息一声。

  林静书笑道:“与梁氏饭庄不同。我这食肆,只要来的都是客。肆里的饭菜味美价廉,量大管饱,还附赠一杯酸梅汤。”

  宋大娘闻言笑逐颜开:“那敢情好。反正现在天热得邪乎,回去开灶也是遭罪。这往后啊,就去林娘子你那吃了。”

  “我们明儿中午就去尝尝。”

  二人翌日到林静书的食肆来,一顿饭下来,几个馒头就着两盘炒菜,还有附赠的酸梅汤,合算不过几枚铜板,比普通食肆还要划算!果真就如林娘子所说,味美价廉,量大管饱。于是二人往集市的贩友堆里一宣传,林氏食肆隔日就吸引来了不少客人。

  林静书、朱宝德和庭疏见此如久旱逢甘霖,满心欢喜认真备菜待客。食肆的生意难得有了些热乎气。

  梁氏饭庄那边却是会物尽其用。当下天气炎热,饭庄消耗大量冰块和人力水车祛暑,使得整个饭庄异常清凉,与酷热的外边俨然两个世界。但也因此,除一些特殊权贵外,梁耀宗要求凡进入饭庄的食客,都要先交上五十文清凉费。

  平日里大多数往梁氏饭庄扎堆的食客一盘算,五十文比吃顿饭还贵,这桩事简直比今年一直不下雨还魔幻,也就心怀不满,不愿往梁氏饭庄前凑合了。

  这些食客又听说林氏食肆附赠酸梅汤,权衡之下,也都流向了林氏食肆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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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小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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