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姐姐的手？为何？姐姐，你的伤不是好了么？”越云焰托腮笑问。
“只是止住了血。我的伤，这辈子是好不了。我带这垫子来垫手是因为有东西要亲手交由公主殿下过目，手自然是没有什么金贵，金贵的不过是那件宝物。”
与越云霓对视，在很久以前，对越云焰而说，是一件极难的事，但如今，她已经可以抵挡越云霓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但越云焰听见自己的心脏咯噔跳了两下，她的感觉很不好，隐隐察觉到危险，勉强稳住心神，道：“何物？”
一边说，眼睛一边打量着舒生手上的那个托盘。
“没什么，就是这个。”
越云霓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发簪。
“这不是。。”
与越云焰亲近的宫女纷纷发出惊呼之声，被越云焰用眼神制止。
“哦？各位都认识？嗐....瞧我在说些什么，盛焰宫中的人又怎会不认得？”
越云焰不吭声，她眼前的，分明是前几日她丢失的那颗火焰流朱，若她记的不错，这颗火焰流朱应该就丢失在楚小世子离去的那个晚上。如今，却在越帅的手中。
是，它本该在越云霓手中。
“二十年来，民间传言，火焰流朱，世间只有一颗，我却从来都不信，若世间无二的话，它究竟是如何存在，又为何存在？故我派人遍访各地，果然找到了这一颗。据说，这颗火焰流朱是在沙漠里发现的，那日，天上仿佛不止有一个太阳，但地上，却好似只有一个人。当时，这个人的汗珠从脖子滴下，从裤脚掉落，顺着沙子重新划向太阳。在黄昏之时，黄色变成红色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这颗火焰流朱，珠子的内里有流金在滚动，神秘至极。你看，世间哪有什么独一无二。”
越云霓晃着手上的银钗，念念有词道。
这故事编的越云焰险些都要相信了。
“姐姐，这不是火焰流朱。”越云焰淡淡道。
越云霓抬眼，疑惑道：“怎么会，不是吗？我瞧着，与你那颗并无二致啊。”
“姐姐要如何证明，这与我那颗，同出一处？别无二致？”
“末将既然胆敢前来叨扰公主殿下，自然是已有九分的把握。”
“姐姐你要如何验证？”
闻言，越云霓示意舒生将他捧着的那东西垫到她的手腕下。
舒生照做，越云霓随即用发簪尖刺了自己的食指一下，一时间，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越云霓将自己的血涂在粉衫上，又将发簪贴于粉衫之上。刹那间，沾染在粉衫上的鲜血像是受到了什么冥冥召唤，纷纷跳到了红珠之中。
只有真正的火焰流朱才能吸血，据说，火焰流朱吸的血越多，就会越红。但一旦吸满，它就会碎成一堆粉末。
“这样，公主殿下还是不愿相信吗？若还不信，拿出你的那颗火焰流朱，一较便知。”
“姐姐，我的火焰流朱丢了。”越云焰无奈道。
“什么？你的火焰流朱丢了？你的火焰流朱有可能丢么？你向来是最宝贝它的。”
“确实是丢了。”
“哦，丢就丢了呗，身外之物罢了，或许它命里就不该是你的。还有，你那颗丢了归你丢了，千万别打这一颗的主意，这颗我可是要留给越云绡的。”
语气平淡，语意坚决，说明可打商量的余地很小。不过，只是很小而已。
一大早闹了这一出，竟然是为了越云绡，越云焰内心五味杂陈。
“姐姐为何要送绡儿火焰流朱？”
“因为火焰流朱同你一样，声名远扬。绡儿是庶出，样貌又有你这珠玉在前，为了她的前程，我不得不另做些考量。”
“世人并无姐姐的高见，他们都以为世上只有一颗火焰流朱，属于我。”
越云霓眼皮也没抬，道：“怎么，你何时也开始在意起世人的眼光了？”
“姐姐，我也是女儿家。”
闻言，越云霓摩挲粉衫一角，道：“是啊，你与绡儿，本都是女儿家。”
越云绡一笑，道：“绡儿真是个有福的丫头，前有我送她华服后有姐姐送她首饰。说起来，姐姐归家后可曾见过云绡的加封大服？如何，样式好不好看？”
“样式不错，只是颜色不大好看。”
“颜色怎么不好看了？”
“淡了。”
“姐姐，你方才也说了，绡儿，是庶出。”
“我知道，只是，我的妹妹在我眼里从无嫡庶之分，我对你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越云焰难得苦笑了一声，道：“姐姐，一视同仁，你真的做到了吗？”
“越云焰，她做的，你做过吗？你做过的，她又做得出吗？”
姐妹之间，又是足以让人窒息的寂静。
“姐姐，她出现之前，你从未与我计较过这些。”
越云霓走上前来，在侍女的灼灼目光下，挑了一个兔兔包吃下，道：“那是从前。”
“姐姐的意思是，如今，你有了比较，是么？”
“你可以这么说。但我也可以这样说：从前，我以为，所谓妹妹，不过如此罢了。”
越云焰的眼里滚动着流金，她直直看着越云霓，道：“姐姐，这颗火焰流朱是我的。”
越云霓将这支发簪在自己的指尖险些转出花来，道：“不对，是越云绡的。”
“分明是我们公主的，普天之下，只有一颗火焰流朱，谁都知道。这是我们公主的，不过是前些日子不慎丢失被越帅您给捡去了。”说话声很小，但很笃定。
是自小伴越云焰长大的侍女，多少仗着些异于常人的情分，胆子也比旁人大。怕是也知越云焰同越云霓多年来向来是剑拔弩张，想替主人说出她不能说出的话，在主子那讨到好。 久居深宫之人，终会囿于深宫。
“丫儿，闭嘴！”
凭越云霓的耳力，如何会让这句话漏过自己的耳眼，果然，下一刻，她便终于懒洋洋地转过头，冲那位侍女道：“你是叫绿丫吧？”
越云霓向右上扬的嘴角便是对她最直白的警告，只可惜，她的主子清楚，她却看不出来。
“正是。”
“我听说，你家里人丁稀少，只有父母亲和一个弟弟。”
越云霓上扬的眼角满是杀气，绿丫这才晓得打颤。
“回越帅，正是。”
“那很好啊。”
越云焰忙道：“姐姐，人丁稀少，有什么好的？”
“当然好。你说说，她家里若是有一百多口人，那我岂不是要无辜造下一百余条杀孽？”
“姐姐！”
啪！
越云焰的脸上红了一大片，盛焰公主挨了一大巴掌。
不仅绿丫，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愣住了。就连最熟悉越云霓脾性的舒生，也微微睁大了眼。
“你放心，这一巴掌不是在教训你不会管束自己的宫人，我不是你母亲，没资格教你礼数。这一巴掌是还你给舒生的那一巴掌。从今日起，你打舒生脸就等同于打我越帅府的脸面，请云焰公主量力而行。”
说完，越云霓斜了一眼绿丫，道：“绿丫姑娘，下辈子，千万管好自己的嘴，看准自己脚下的路。下面的路也很黑，务必小心着走。”
绿丫连表达害怕都显得比旁人迟钝，越云霓懒得再看她一眼。
“我要她，再活一盏茶的时辰。”
舒生收到了指令，上去扼住绿丫细细的脖子。
慈悲，从来是只适用于一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