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楚世子出城的马车,必须一路盯着,不眠不休。记住,我要你们盯着的不是楚世子,而是那个从空马车里走出来的人。
空马车里能走出什么人?能走出人的还能叫空马车吗?越帅是在跟他们打什么哑谜吗?
“伞儿,求求你,告诉我吧,当年大帅究竟是怎么赢下你的,成不成?”
“我不说。”
“为什么?”
“这是只有我和越帅二人知晓的事,是我们的秘密,我想留在心里。”
“窦小豆都不在这里了,你就说说嘛!”
“他在不在这里,我都不会说。”
“我求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
“你也是时候戒掉连夜看故事话本的习惯了,要不然,当心还要挨越帅的骂。”
“你管我呢,我一日不挨越帅骂我就难受。”
吴湖本来躺在屋檐上乐呵呵地看着贾肆子哀求罗伞儿,猛地一下,他直起身来,道:“别闹了,我们等的人来了,准备,跟上去。”
李意长欲言又止,看看自家世子殿下,又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说,你也不是能憋住话的人。”楚芃余光看了一眼李意长,道。
“殿下这个时候离开,意长倒是没想到。”
“我留下又能如何?我又不懂解毒。再说,我的背后,可是楚国。”
“您的平静更叫意长意外,敢问殿下为何这么爽快地离开人事不省的越帅?”
其实在任何时候,楚芃都不愿意轻易离开越云霓,这点,李意长比楚芃还要确信。
“你想想六箭礼之前,越帅特地来找我说的话。”
“嗯,您与越帅二人耳鬓厮磨,套着耳朵说话,意长如何能听见。”
“你少来,你的耳力好得很。”
“您的意思,这是个局?”
“是不是个局对我而言,不重要。”
“那什么对您重要。
“重要的是云霓想让我做的事。”
“越帅,有让您办事吗?”
“当然有,她想让我将这辆马车,带去渠城。”
“殿下的意思是马车里有东西?是否需要属下去检查一番?”
“不必,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这辆。。空马车带去渠城才是越云霓想让我办的事。”
“越帅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日后自然会见分晓;不过,渠城怕是会有大变。时局,终于要乱了吗?”
楚芃看向身后,他的身后,空空如也。
红色的王后,金色的王后殿,与黑色的君主对峙着。
“孤王不想同你多言,交出解药。”
越平川踏入这宫殿之时,很奇异地觉得自己似乎变回了十几岁的少年。
王后殿中,美丽的王后一袭华服,满头金翠。这个女人,哪怕是一人待在喝闷酒,也要扮出母仪天下的模样。她光着脚,脚下是一堆酒坛子。见自己的丈夫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她也只不过懒懒抬了一下头,像只醉猫般,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恹恹道:“我早就说过,‘离合’没有解药,我当初,将它做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做解药,你救不了她的,放弃吧,越平川,让我们,嗝。。让我们死之前一起失去她吧!啊哈哈。。”
男人脸上神色厌倦,道:“谢如萱,你当真要日复一日在这王后殿中饮酒,直到把自己喝死过去吗?”
谢如萱冷笑了一声,道:“是!也不是!越平川,我谢如萱是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的,先尝到地狱苦楚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他们这些手上沾满了血的人都是要下地狱的,这其中的差别无非也就是第一层和第十八层的差别而已。而她与越平川最大的差别,是他们二人绝对不会同处一层地狱之中。这个男人,在人间,她早已看厌,千万别让她再在地狱中遇见他。
越平川微微叹息,同样地,也不想与她纠缠,道:“解药给我,我知道,你用在云霓身上的,不是‘离合’,离合无色无味。”
没有人会比越平川更熟悉谢如萱这味毒药的滋味。
“云霓?越云霓中毒了?”
“装什么?”
“原来你说的是云霓。我没有对她下毒,那丫头太过谨慎,又狠毒,就算我有心,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今日不就是你的好机会吗?谢如萱,你在我面前,还要装模作样?”
“越平川,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可装的?想那丫头死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你纠缠我做什么?”
“那么,解药你是不愿意给了,是吗?”
“我不知她中的什么毒,哪里会有解药?你急什么,我都毒不死的人,谁还能有本事将她毒死?”
“呵,谢如萱,我早知你会这样嘴硬。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云霓中毒倒地后,云焰也不见了。”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美丽人儿这才被赋予了一丝人气,她冲到越平川面前,狠狠道:“你说什么?云焰不见了?”
越平川神色自如,看见自己的正妻,道:“是,不见了,解药呢?”
谢如萱一下软弱了下来,喃喃道:“越平川,这些年来,你只当云焰是你最拿得出手的一件饰物。你不是一个好父亲,你的女儿不见了,丝毫不见你着急,反而还要拿这件事来要挟我。”
越平川的狠毒终于重归他的眼底,他冷冷道:“我来要挟你,你应该庆幸。是,如你所言,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不过,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不让我去做一个好父亲啊。在这之前,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那又如何?宣城第一美人还是嫁给了我,不是吗?”
宣城第一美人谢如萱无可奈何,苦笑了一声,道:“罢了,毒虽不是我下的,料想我却能解。你带我去看看,我拼命一救吧。看起来,只有越帅的毒解了,我女儿才能安然无恙。况且,这是我欠下的债。”
越平川冷笑一声,道:“你欠下的债可不止这些。”
“与你何干。”
谢如萱将桌上剩下的一壶酒一饮而尽,滴落的酒滴顺着她尖尖的漂亮下巴滑落颈间。越平川看着,有些怔神,他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很多年前一个小姑娘的笑脸。谢如萱没能捕捉到自己丈夫这一神色变化,反唇相讥道:“越平川,你欠的债,只比我多,不会比我的少。”
好怨毒的妇人,存活在世的人当中,再没有一人,对越平川的过往这般如数家珍。可,事到如今她有何面目细数他的罪孽,她难道忘记了,她才是自己过往最大的帮凶?
越平川忽然又想让这个女人死掉了,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谢如萱哪里是好欺负的,她不甘示弱,也狠狠掐住了越平川的脖子。最后,僵持之下,是越平川先松的手,他将谢如萱丢到地上,道:“谢如萱,黄泉路上不必等我,你等不到我的。”
谢如萱咳了两声,不甘示弱道:“越平川,你放心,黄泉路上,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会愿意再看见你这张伪善至极的脸。”
越平川凌然一笑,粗粗整理了一下衣衫,道:“走吧,去看看她的女儿。”
宫医们自然还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不过秦仁来了,越平川瞧着,秦仁的脸上,还是气定神闲的,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秦仁是九州内有名的神医,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成家,但医术却是一日高于一日,可称炉火纯青,妙手回春。
谢如萱走过去,行了女儿礼,淡淡道:“师兄,你来了。”
秦仁的厌恶尽在脸上,听到谢如萱称呼自己,浑身都在打冷战,冷冷道:“王后娘娘。”
谢如萱怆然一笑,毫无怒意,好言道:“师兄把过脉了?”
“是。”
“查出所中何毒了么?”
“未出世之毒。”
“能伤及性命吗?”
“这丫头的命,是天命,寻常手段伤不到她的。”
“哦?师兄这是,有解了?”
“正是,娘娘此番前来,是?”
“不过是看看能否出一份力。从前,我也是药王的徒弟,和师兄你是师出同门的,你忘了么?”
秦仁皱了皱眉头,道:“师父早就想让我忘记,但我这人一向福薄,记性好,忘性小。”
“既然这里用不到我,师兄又不想见我,那我还是回宫去吧。日后,师兄有任何事,差人去唤我一声便可。”
“不敢劳烦娘娘。”
“躺在这里的,是我的外甥女,有什么麻烦的?师兄,临别前,我有一礼相赠。”
“陛下!卑职有事回禀。”
“说!”
来人看了一眼四周,没吱声。
“禀明即可,小事不必在这些人眼前隐瞒,大事更不能在这里隐瞒。”
“是!回禀陛下,王后娘娘,舒将军,曹将军,秦神医,世子殿下他!他落入赵军之手了!”
越平川如遭雷击,吼道:“你说什么?世子殿下怎么会落到赵军手中的?”
来人战战兢兢,道:“回陛下的话,渠城有变,封大将军率兵驰援,世子殿下执意要随军前往,结果中了赵军的奸计,封大将军绝处逢生,世子殿下却落入敌手。”
“赵王这是什么意思?”
“回陛下,赵军那边暂无异动。只是,擒了世子殿下的那位赵军将领说,要见越帅,亲手报赵辰公子的仇。”
原还是禹城结下的梁子。
越帅现在人躺在这里,不管有什么过节,都清算不了。
“秦仁,三日之内,我要见到云霓醒过来,否则,你也不必装睡了。”
越平川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越云霓几乎是在越平川离开的同时睁开了眼,她一脸怨气的亚父见她睁眼,恨恨说了句:“你亚父的脑袋现在不上不下,悬在当空,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