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益飞,你想同我鱼死网破?”
“我不想,更何况,赵益飞一条贱命,怎么配同殿下您生死与共?李将军,你会去安排离城事宜的,对吗?”
李意长再也翻不动白眼,他铁青着一张脸,瞪着赵益飞。
“李某如何知道,我这一走,世子殿下会怎么样?”
“李将军大可放心大胆地去办,我的人早就等候多时了,有他们在旁协助,相信李将军不费什么功夫便能料理齐全。哎呀,李将军,何必这样瞪着我?今日种种原非益飞本意,听闻你陪世子殿下去越城看了越帅的六箭礼,不用想也知必是精彩至极。越帅不日便可兵临城下,届时您二位若是来个里应外合,益飞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益飞不想杀人,更不想横生事端,只求心安。但今夜,若是楚军不撤出渠城,益飞不能心安。”
李意长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决策,他低声唤了声世子殿下,楚芃苦笑一声,道:“这可真是,赔了世子又折兵了,也罢,来日方长,今日之事,来日再算。渠城这趟浑水,我楚国也当真是蹚不得了。”
“世子殿下好气魄,益飞就等着世子殿下找我清算的那天。”
李意长一走,赵益飞便放开了楚芃。楚芃低头看自己,衣衫上血迹斑斑,笑了一声,埋怨道:“益飞兄好狠的心呐,我看着益飞兄你这张脸完全下不了手,益飞兄你倒舍得对我痛下死手。”
“殿下流的这点血拿来吓您那位副将都不够,若益飞下的是死手,殿下又怎会如此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益飞兄真是会说话,楚芃明明就要落荒而逃。说起来,益飞兄这么早就放了我,不怕我反悔?还是说,益飞兄清楚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都不是。只因我知道,殿下并不想留在渠城。益飞得罪了楚世子殿下,总该做些弥补,送殿下撤出渠城,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殿下就不要再记恨益飞了,您看,我还额外送了您一身唬人的伤。有了这伤,您在越帅那便有了交代。”
楚芃忽然发力,一把掐住了赵益飞的下巴,掰出赵益飞白得发凉的牙齿,齿缝间渗出笑意。楚芃去看他的眼,眼底也是笑意,但这灿灿的笑意下却是无尽的空洞。
楚芃松开他的下巴,掐住他的脖子,赵益飞伸手示意,黑暗中的杀手这才中途停手,重新蛰伏在黑暗之下。赵益飞像一条蛇,此时被掐住了脖子只能懒懒站着,抬眼看着楚芃。
这种男狐媚子楚芃倒是很少见到。赵益飞被掐住脖子,尽管楚芃并未下重手,仍是呼吸困难。于是,他张开他那张红艳的利嘴,‘哈哈’吸着气,一双媚眼不仅是眼含秋水,此时还带着隐隐的水波荡漾。谁见谁怜。
“你究竟是谁?以你的城府屈居于赵辰那个胸无点墨的公子手下多年究竟图的是什么?赵辰死后,你不仅没有失势反倒是越来越得赵王的器重,渠城这么大的事都交由你全权负责。我太后悔了,竟然同那些人一样,只将你视作一个附庸之臣,未能早一些防范于你。”
赵益飞眨了眨眼睛,笑道:“芃殿下您花名在外,我主人在的时候,决计不会让你见到我。如今,他不在了,益飞才能有幸得见殿下真容。殿下今夜要留宿吗?明日一早,益飞亲自送您出城也来得及。”
“多谢赵将军美意,只是卧榻之上若是盘着一条美人蛇,楚芃今夜恐难入眠。”
“那。。益飞今夜便不远送了。”
“赵益飞,你可千万要保住你的小命,不要命丧他人之手,改日,楚芃必来取之。”
“好。就听芃殿下的。”
“殿下!殿下!世子殿下!!你没事吧?”李意长奔命似的完成了这次差事,气喘吁吁地往楚芃这跑,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自家世子殿下就要被那个男狐媚子吸干了精血,生吞了。
“哟,李将军忙完了?我没事,好着呢!没见我忙着跟赵将军眉目传情呢吗?你这么赶做什么?知不知道你耽误我好事了?”
李意长满头大汗,灰头土脸,气喘吁吁,扯着嗓子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吗?殿下,您血止住了没?伤势如何?”
“我用你担心?我好着呢!益飞兄舍得对我下重手么?我就是血多,划破一点都能给你流个血流成河,这叫什么你知道不?雷声大雨点儿小。”
“殿下你是不是已经头晕眼花了,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李意长!你给我跑到我面前来再说话,你再嚷嚷嗓子都要哑了!”
李意长跑得像是个躲债的,身后掀起了灰蒙蒙的一大片,喘着大气终于冲到楚芃面前,却在看见楚芃的刹那一下刹住,愣在了原地。
“傻了吧?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以为本世子已经沦为了毫无人权,任人鱼肉的阶下囚?你看我手上端着的这杯是什么?”
是酒,还散着淡淡的腊梅香。但香气太淡,若有似无,像是云烟,像是蒙纱的美人面,影影绰绰,说不清楚是人身上的还是酒里散出的,反正喝的就是个意境。
“你再看,我手边的是什么?”
是两盘凉肴,一看就很下酒。片的这么薄,多像人心,越薄越透。
“你看这灯,美不美?”
是很美,这上面画的梅花仿佛沾着冷冬的第一场雪,被冷落的雪花还凛然盛开在枝头。梅花不冷,冷的是这季节。这画师,画艺看着比小世子殿下也差不了多少。
“这些呀,都不是最重要的,都是意趣,陪衬而已。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来,你看我腿上。”
就跟他不让人看人家就看不到似的,这大长虫一样的人。是,这些都是意趣,是陪衬,陪衬的是他腿上坐着的这个在夜色中比月色热闹、比花色妖娆的美色。不对,是男色。这个男狐媚子!还坐到腿上了?这与登堂入室有何区别?今日坐了世子殿下的腿,那明日呢?是不是就要坐上王后宝座了?不对不对,人要讲道理,这怨不得人家,乐在其中的分明是自家世子殿下。他要是不愿意谁还能坐上他的大腿?
自家世子殿下原来是这种人吗?
屁!这世间有唯一才怪,这哪里是平生只认一个。行啊,遇见个喜欢的,别人也肯迎合他的,春风一度去呗!多快活?管他明朝如何,风流且看今朝。
但是他,李意长,回头就要跟越帅和盘托出,绝不替世子殿下隐瞒。
你,芃殿下,可以去寻欢,美色当前,色令智昏,理解,都是男人嘛。但是,别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想什么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要么,你就断了对越帅的那点心思,要么,就由我来替你了断。
我,李意长,不能因为这种事被您牵连,太丢人。越帅的大刀、长剑、飞刀、长鞭、弓箭,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吧,都看清了,也想明白了,那就着手准备吧,也别在这碍着人家的眼,耽误人家的事。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会,少说他也耽误人家几十金了。今天这人,看起来凭他李意长是不可能带得走的;退几步说,就算自己愿意为了带走他挨刀挨剑,人家也是决计不肯走的。这腿坐上了,腰揽上了,手抓着了,酒也喝美了,能给他李意长看的他都看到了,接下来的就不是他能看的了吧?让他看他都睁不开这眼!随他们去,自己就先出城,再扎营,然后探听越帅的行军路线,最后在必经之路上静等越帅,将这一切都和盘托出。
哎?等一下,做这些多不多余?人越帅愿意搭理么?这么多年,不都是自家世子殿下在一厢情愿么?现在他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破罐子破摔么?还是说想证明自己有的是人喜欢?这还需要证明么?
楚芃怀抱着连发丝都散着淡淡冷香的瘦长长的美人儿,眼睛觑着自己灰头土脸眼珠子骨溜溜转的愣头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