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宴席上出现了别的景观。
有十二人被绑在大殿中央。
舒生只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十二人,又看了一眼越云霓,就知道了七八分。
“我若是他们,便会多派出一人。”舒生的笑容多少显得不怀好意。
“当时,楚芃还在。”
舒生明白越云霓话中的意思。楚芃在越云霓身边的话,若是越云霓真的因为多出来的这一人受了伤,那这事就算越云霓想要善了,楚芃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大家都知道越云霓不是好惹的主,但从某种层面上讲,楚芃才是更加的不好惹。
“世侄女,世侄,事情本王已经听意长说了。不想这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人竟敢闯入我楚王宫之中妄图行刺云霓。云霓若是真在我楚王宫中出了事,那本王在越王那里才真的是失了交代,百口难辩,这背后之人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所幸云霓武艺高强,寻常歹人不能伤其分毫,这才使这伙歹人功败垂成,不能得逞。云霓,小生,你们面前的便是本王要给你们的交代。”
“你遇刺了?”舒生问。
“是。”越云霓答。
“这倒真有些稀奇,多少年没人敢行刺你了。这群人是什么来路?”
“世侄何意?”
“楚王陛下有所不知,前些年,确实时不时有前来行刺云霓的刺客,但最后他们个个下场凄惨,无一不是满门丧命,死状可怖,令人胆寒。这几年,云霓的武功登峰造极,前来行刺如同前来找死,来找死的人不多,来试深浅的人不少。当然,死士除外。”
死士可能为任何一个你不以为然的理由卖命,哪怕别人再觉得不值。
“原是这个意思。这个本王自然知晓,不过云霓,意长盘问了这群人许久,软硬皆施,却仍撬不开这些人的嘴,除了承认自己确实是来刺杀你的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无妨,无需知道这些人是受何人指使,云霓并不在意。只是当时,云霓正巧与芃殿下站在一处,又抢在他们发难之前将他们打落在地。是以,这伙人的来意云霓实在不敢推测妄言,这才请李将军代为查清。但若是实在查不清,也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越云霓饮了一杯酒,看了舒生一眼,笑而不语。
楚王便跟着越云霓看向舒生。
舒生行礼,道:“敢问楚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歹人?”
楚王机敏,立刻察觉深意,道:“世侄以为如何?”
舒生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褪去了素日里的温和,眼神阴冷至极,道:“我向来不喜盘问刺客,这些人口中之言原本也不足为信。这些年来,舒生只奉行一条准则,便是,行刺者死。”
其实是他根本不打算给这些人旁的路走。
舒生起身,冷冷瞪着一干刺客,将死之人神情倒也不见悲哀,只剩麻木与空洞。舒生冷冷道:“你们好运气,若不是怕污了楚王和楚王后的眼,我是断断容不得你们好死的。”
话音刚落,月白色的身影一跃而出,舒生佩剑出鞘,剑气逼人。
两剑。
利剑割喉,鲜红的液体迸溅而出,却血不沾衣,剑收入鞘的瞬间,十二个刺客纷纷殒命。
楚王父子怔在当场。
舒生生性清冷欲寡,最不喜与人争长论短,平日里行事低调,不露锋芒,如同是越云霓的一个影子。他的性子更是与楚芃相反,很少在人前显弄。楚芃知道,舒生的剑法名声在外,早有天下第一的美誉,但舒生从不愿认领这一虚名,更不喜与人切磋比试。
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与素日里相比,判若两人。
舒生拱手,道:“楚王莫怪,行刺云霓的刺客向来都由舒生手刃,不能假手于人,否则舒生实难心安。弄脏了大殿,还请楚王陛下见谅。”
楚王端坐王座之上,威严不减,神色如常,闻言笑道:“哪里的话,本王早就许诺,这些人由世侄女随意处置。不过,世侄的剑法实在是出神入化,方才本王还什么都没能看清,这十二人便喘不出气来了。血流的,更是干净。”
刺客的血没有洒在大殿里,如今仍然流着,一汩一汩,染透了整个胸前。
舒生走到李意长面前,拱手道:“有劳李将军处理善后事宜。”
李意长起身,同样拱手道:“分内之事。”
一直没说话的越云霓无视边上楚芃的灼灼目光,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离席走到了楚王的眼前,抬脸道:“姨父,云霓敬您一杯。”
“云霓,自家人何必拘礼?你坐着便是。”
“不,姨父,这杯酒云霓必须站着敬您。”
“哦?这是为何?”
“云霓,这就要告辞了。这几日,多有叨扰,理当郑重道谢。”
“多住些时日多好,为何急着要走?”
“云霓的兄长日夜兼程,给云霓带来两个消息,如今消息带到了,云霓就该走了。”
“若,芃儿不让你走呢?”
“他不会的,我已同他说好。”说着,越云霓看了楚芃一眼。
楚芃不是很情愿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消息?”
舒生上前一步,道:“是云绡公主喜得公主封号昭告天下的消息,我们陛下疼爱小女儿,差我来唤回越帅出席公主殿下的册封大礼。”
楚王爽朗一笑,道:“既是为了云绡公主的大事,那本王确实不能再强留你。喜得公主是件大好事,你赶回去应该的。不过,此次册封公主为何显得如此急促?”
“后日便是挑好的良辰吉日,不得不急。楚王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越王陛下有些。。哈。。‘惧内’,这次云焰公主亲自求情,王后才网开一面偃旗息鼓。但越王陛下尤恐夜长梦多,不得不事事抓紧。再来,舒生还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越国的萧阁老,前几日出使赵国,原本诸事顺宜,却于回国途中陡然遇刺,被歹人曝尸于楚国境内。越王陛下震怒之余立唤舒生进宫,差我早日请回越帅共商大计,因此舒生才会来得这样急,实在是王命难违。”
楚王无言,越国的萧阁老死在楚国境内疑点重重,而自己又迟迟探查不出缘由给不了越王交代。越王是个谨小慎微的多疑之人,此事一出,缘由不清,他断不会再让越云霓长住在楚王宫之内,这才差越云霓的兄长快马加鞭而来将越帅早早带回。死一个萧南生算什么?越云霓才是越国的国之根本。不管如何,越云霓是留不住的,越王的担心绝对不是多余。只不过,这两件事绕到了一起,不知云霓的心中会不会。。
越云霓此番还带来了火焰流朱,楚王看得出来,越云霓是真的想摆脱自己的大儿子因而才不惜亲自出面撮合他与云焰公主二人,只不过事与愿违,这桩亲事,多年前便未能结成,如今的局面下则更无可能。这可真是竹篮打水。。
“贵国萧阁老惨死在楚国境内一事本王定会彻查,今日我便是亲自去安排处理这件事,可恨那伙歹人行事实在是利落,未留一点蛛丝马迹。不过,本王会继续彻查下去,定会给越王一个说法。云霓,你这才住了几日便要走,姨父心中多有不舍。但姨父哪里能拗得过你的亲叔父?越国喜认公主,确实应当邀越帅同乐,本王纵使万般不舍得也不能枉顾人伦,硬留你在此。也罢,往后若有闲暇,记得多来探望你姨娘和姨父啊。那。。芃儿,明日你就一路送送越帅吧。”
“是,父王。”
“父王,儿臣也想同去。”
说话的是楚蕤。
“也好,去吧。”
“那明日一早,孤王便派人送二位回去。”
“多谢楚王陛下,只是今夜,我们二人便得启程了。云绡公主还等着她的云霓姐姐回去帮她挑选册封华服,我来之前,她在我耳边念叨了许久,这位小公主,是谁拿她都没有什么法子的。”
“既然这样,那本王也不便强留。楚芃、楚蕤,今夜,你们兄弟二人,便去送送吧。”
“是。”
“云霓,你明早再走吧。你不是一直想吃彭姨娘给你下的面吗?姨娘给你做,你陪姨娘一晚,说说话,好吗?”
楚后的开口挽留让楚王和越云霓都有些诧异,楚王后是从来不会在楚王做出决定后再发表自己的意见的。
越云霓能拒绝堂堂楚世子,能婉拒堂堂楚王,就是无法拒绝这位姨娘的任何请求。
于是,越云霓微笑点头道:“就听姨娘的。”
王后宫中的灯亮了大半夜,楚芃宫中的灯跟着亮了大半夜,楚王宫中彻夜灯火通明。只有楚蕤,早早便熄灯入寝。
李意长是被脖子上的凉意惊醒的。起初他以为是屋檐漏水或是进了一条小蛇之类,但他微微扭动脖子只觉一阵刺痛,便知大事不好,屋内有人。
“舒将军今夜是来要意长的命的?”知道来人是谁,李意长反倒失了惧怕。
“你知是我?”舒生的声音冰凉。
“如何能不知?身手这般轻巧,普天之下,除了舒将军,还能有谁?意长纵然无用,也不至于脖子上被人架上了一把剑还惶惶不知在此呼呼大睡,也只能是舒将军的剑了。”
“那你应当更清楚我为何要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自然。”
“原本你根本走不出越城,但云霓保了你,我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李意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恩将仇报。”
“越帅不会有事的。”
“她会不会有事跟你敢不敢做是两回事。”
“既如此,舒将军为何迟迟不动手?是非得等意长醒来让我做个明白鬼么?”
“呵,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李意长,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若躺在这里的是云霓,我根本不会有进这间屋子的机会。我说这话不是吓你更不是虚张声势,我只想告诉你,为了你家世子,以后做事千万记得要三思而后行,以免伤了那二位多年的情分。舒生言尽于此,李将军自己好生掂量,告辞!”
“舒将军!”
舒生停住。
“世子殿下已先你一步告诫过意长,李意长往后再不会不知天高地厚,请舒将军放心。”
“最好如此!否则,就勿怪舒生不顾多年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