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曹莽一时气极,扬言要与窦小豆一争高下、他死他活,把越云霓和一众将士笑的是前俯后仰。追了窦小豆小半个外城都没逮住他,气急败坏,只馒头还捏在手里,途中还被他吃了一个,干脆跑到越云霓身边告状。
“大帅,这一个个可太不像话了啊,您需得早日整治整治。本将军要吃鸡蛋不给,要打也不让,跑得是比黄鼠狼还快!”
“曹将军您可别不服气了,论刀剑功夫,就是十个小豆也挡不了您一招,但小豆的轻功是保命的功夫,再怎么说也是舒将军亲自教的呢!”
“许松,你个傻小子可给俺闭嘴吧,你是不是跟窦小豆两人一起养鸡的?为什么人家小豆出来带的是熟鸡蛋,你个傻鸟就把生鸡蛋揣怀里了呢?这下全碎了吧,我都闻见你怀里鸡飞蛋打的腥味了!”
“哪有,只一个生的碎了,这不是出来的匆忙嘛,没小豆准备的早,把一个生的也混进来了。”
“我看你小子就是傻!”
众将士又是一阵狂笑。
越云霓揪了一下曹莽的大耳朵,道:“你像话到哪里去了?你这馒头又是抢的谁的?你这不是带头为非作歹么?”
曹莽只对馒头感兴趣根本没看一眼馒头主人的脸,他扭着头尽量护着自己的耳朵,道:“我没抢,是他们给我的。”
“不是!越帅,这馒头我刚从怀里掏出来,曹将军就抢走了!”
“对对!另一个就是我的!”
曹莽气急败坏,道:“嚷嚷什么,嚷嚷!我都看见了,你们俩怀里一人起码有三个,我吃一个怎么了?你们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我们撑死也是我们的!”
“就是!说不定还能再管上明早那一顿呢!”
“岂有此理!混账小子们!!平日里白照应你们了!!俺老曹此番可真算得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我不就是出门没带钱袋也没带干粮么?我要是带了会稀罕你们的干巴馒头?吃你们的是给你们脸,回去我一人还你们十个成不成?小题大做,我看你们就是一群貔貅,只进不出!”
曹莽啐了一口,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眉头皱得像是一团泡在水里的馒头,抱怨道:“这馒头是真没味道,何木寻,你那咸菜分我点,别抠抠搜搜的,你再捂一会它也是个馊,来,本将军替你都分担一点,等回去我还你十坛。”
曹将军无论何时,都要以一当十。
“曹将军,您真的只想要我的咸菜吗?”如今的何木寻就像是个小太阳,他那罐咸菜就像是太阳绽放出的万丈光芒,普度了围在他身边的一大群人和他们手中干巴巴的馒头。
“别废话,难不成我还能看上你这个人吗?再多嘴我就把你扒光了,找出你的钱袋子买好吃的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木寻当即收起自己普度众生的万丈光芒,塞上白布,恭恭敬敬地递给曹莽。
趁这边吵吵嚷嚷之际,贾肆子偷偷摸上来,从怀里掏出包得严严实实的糕点,摊开,道:“大帅,来,桂花米糕,昨日刚得的,您吃。”
越云霓一看,三块,拣了一块吃,道:“嗯,味道不错,这姑娘手艺挺好,贾肆子你小子还有些福气。”
贾肆子慌忙道:“大帅,没有。。”
“还没有?你贾肆子是能有这做糕的手艺还是能绣出这么秀气的手帕?好了,冲这块桂花糕,等回去大帅给你准备一份彩礼,赶紧把人姑娘娶回家来。”
“谢大帅。只是大帅,您哪还能给我准备彩礼啊,从近处讲,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往远了说,越帅府可是不剩什么了。您可少变卖些楚世子送您的东西吧,以后他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大闹一通。”
“胡说!你越帅我家底子厚着呢,家徒四壁是给外人看的,财不外露明白不?放心,本帅一言九鼎,保证这次一回去就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彩礼,你小子也是时候早些成个家找个人好好管管你了,省得你一上战场就跟条狗似的不管不顾往前冲。有了家就有了牵挂,等你把命交到了人家姑娘手上,你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是害怕。”
“大帅,我不是想着我反正是一个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伤着旁人的心,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冲在前面替弟兄们挡一挡嘛!”
越云霓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她重新包好剩下的两块糕,塞回贾肆子的怀里。
“小肆子,过了这么多年,我和云霓军还是没能变成你的家人,是么?”
贾肆子头上有一片天,这句话是一道惊雷,将这片天一劈为二,一左一右重重地压在贾肆子的肩膀上,压得他扑通一声跪下。
贾肆子藏着这么精细的私粮这件事惹恼了他的兄弟们,于是他们手拿着形状各异的馒头,站到他身边津津有味地看戏,并无为他说好话的打算。
“大帅您言重了,肆子从不敢这般想啊。您对肆子有救命之恩,是肆子的再生父母,当年,我们的城被敌军破了,我爹娘都死了,要不是您从路边捡回了我,那我贾肆子早就是贾死子了。救命之恩,肆子永生难忘。”
宋阿福拍了拍贾肆子的肩膀,道:“肆子,你若真是念着大帅的恩情,就该好好爱惜你这条命,其他的,都不必说。”
何木寻的馒头简直就像是取之不尽的,他又拿出一个崭新的白馒头,一看就比寻常的要精细,他掰开馒头,一分为二,一半塞回怀里,一半递给了贾肆子。
“肆子,我的馒头可以分你一半,但老婆本你得自己攒。”
许松平素日日与窦小豆厮混在一起,如今窦小豆跑得无隐无踪,他闲的没事只能过来凑凑贾肆子这边的热闹。
“肆子,你光感念越帅对你的好,怎么不提一句我们这些兄弟?是不是被大帅说中了,真的没把我们当成是家人?”
罗伞儿忙上来拉拽许松,道:“许松,你怎么火上浇油?大家都是男子,心里明白就得了,说出来多肉麻?肆子你千万别说,我可不想听这么肉麻的话。”
曹莽嘴里有东西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话的,因为他一说话,零零碎碎的事物便会喷溅出来,被越云霓瞪碎。此时,他正好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贾肆子你说话就说话,跪下来做什么?大帅不喜欢别人跪她,你忘了?”
贾肆子想起了这回事,于是想起,但又不敢起,样子十分可乐。
“起来吧。不过是随意说两句闲话,你跪下来做什么?肆子,我的意思是,你活着是你的运气,不必觉得愧疚。你活你的,不曾占用谁的性命,不必有愧。再者说,你身旁的这些兄弟个个能靠自己的本事保住自己的命。你冲在他们的前面,是对他们的轻视。”
“是,大帅,肆子明白了。这桂花糕,您不再吃一块么?”
“不了,有些干,想喝点酒润润。这糕我吃了,却封不住我的嘴,等回去你记得自己去找舒将军领罚。”
贾肆子低头思忖片刻,明白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嗳,大帅,我这有酒,我带酒了,新酿的‘喜迎春’,您来点?”
“哎呀,罗伞儿你当真是我知己,快拿来!”
“拿来什么!罗伞儿你竟敢带酒上阵?”
原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众人立刻默不作声。不必转头,每个人都能辨得这个声音。方才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哪里有谁能在意人群里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更别说,来人还是平时脚步最轻的舒将军。舒生将军向来是温和寡言的,当然偶尔也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在越帅不在的时候。但平时越是温和的人,生起气来越是吓人。罗伞儿被唬在当场,举着酒袋子,一动不敢动。
“大帅,您肩上旧伤未愈,不宜饮酒。”舒生轻和的声音像是夏日的凉风,吹散了扑面而来的风沙。
“哪里的话,这肩伤早好了,你看,活动自如不是?我真干得慌,我就喝两口。”
“渴了喝水即可。”舒生递过水袋。
“罗伞儿都带出来了。”
“大帅,您若执意饮酒,我唯有书信一封告知亚父了。”
“哎哎,别别。。我不喝就是,千万别惊动亚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若是动怒,咱们仨谁也跑不了你知道不?”
“好了,快喝水,你嘴唇确实起皮了,你们刚在这里有说有笑的聊些什么呢?我怎么听说小豆被曹莽吓跑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就曹莽抢了人家两个馒头,人家两个失主都跑到我这里讨要说法,不过曹莽那人你也是知道的,饿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不会活吞了你我二人而已,我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等以后还人家两笼馒头罢。你徒弟窦小豆呢,是私藏鸡蛋不愿上交曹将军,曹将军撵了他大半个外城都没撵上,估计他这会躲在哪暗中观察呢,也不敢轻举妄动。说起来这还真是你带出来的好徒弟,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曹莽虽说块头大,轻功可也不差了,脚程也强,真就没逮住他!”
“说到馒头,我这一路走过来,怎么看到你们都吃上了,吃什么的都有,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越家军这是到禹城安营扎寨来了,哪像是刚刚破了外敌?看着这一个个吃的都挺津津有味的,干粮都是哪里来的?”
“弟兄们自己带的。”
“那言下之意,就咱们仨没带了?”
越云霓闻言,沉默着看向他,目光笔直坦然。
舒生总是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