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也没有要求再陛下惩治你,估计是在权衡之中。赵国如今与楚国注定是要敌对到底的,若是与我越国再交恶,饶是他赵国再兵强马壮也支撑不起,赵王不会不知。恐怕还是提条件割城池。”
“不会的,赵王多疑,禹城一事让他对陛下失了信任。再加上此番楚王父子俩在这个紧要关头来我越城,你说他会如何想?”
“你的意思是赵王会怀疑我们越国倒戈相向,与楚国结盟了?”
“他必然怀疑,之后便会想先下手为强,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如今身在牢中不说,就算之后出去了也是重伤难行根本上不了阵。且我虚名在外,颇有些人以为越国只我一人会领兵打仗,此番朝堂之上武将人心涣散,传出去总会让人掉以轻心,以为我越国将士短时期内定然是不堪一击。赵王明白这个道理,他此刻按兵不动也只是在疑心消息是否属实。这些年来他手下的将士又确实打了不少胜仗,若说他心里一点也不自满,绝无可能。故而若是他此时掀起一场战事,于他,于赵国,是有益无害的。”
“这倒是,他师出有名。再者,他若是主动出战,还有机会攻下一座城池,就算攻不下也能验证一番我越国是否已暗地里与楚国结盟了,若真是盟友,楚国必定出兵相助。”
“就算证明不是,他也会说是越王撕毁合约在先,他只是取了一座本就该属于他的城池,赵王这个老贼,向来如此。”
“那。。云霓,我们跟楚国结盟了吗?我倒觉得楚王和楚世子比起那个赵王还靠谱些。”曹莽问。
“应当没有,不过此番楚王亲自来了一趟越城,表现得诚意十足,陛下心下应当有所摇摆,他也知道经我此番一通搅和,他与赵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猜,跟赵王一样,他也在等消息。既如此,我们不妨也耐心些,再等等看。”
“唉。。说来也是好笑,最初的时候,陛下是想要跟楚国结盟的,那时候楚世子还是小世子,奈何天不遂人愿,本来都是定下来的金玉良缘了,偏偏楚小世子踏进了我们帅府,见到了你。到最后不但儿女亲家没做成,结盟也没结成。”
“没什么奇怪的,这个盟本来也不是非结不可,楚王父子俩并非坐井观天之徒,眼界远在陛下之上。对了,萧府最近什么动静?那老匹夫总不会只放只信鸽了事的。”
“动静倒是不大,只是日夜有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萧南生这老贼,聪明得很,如今这局势,正是他添柴加火的好时机,他怎么可能错过?有他部署,想来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要早做打算。我们三国交界处是渠城吧?”
“正是。”
“放点消息出去,但不要打草惊蛇。”
“好。”
“曹莽的亲事说的怎么样了?”
“已经从城东头的姑娘看到城西头的了。”
“嗯,就没有相中的吗?”
“没有,这呆子说这些姑娘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模样,他分不出好坏,把曹伯母气坏了。”
“你们又拿这个说事,不是说好让俺就装装样子的吗?”
“装样子不假,但如若碰巧遇到了合适的,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哪那么容易碰到。”
“你这样看哪个姑娘都是一个样子自然是难的罗。对了,禹城是不是离渠城不远?”
“是,快马加鞭半日可到。”
“禹城的驻防现在落到谁头上了?”
“还没有,禹城后续事宜颇多,又杂乱,是个辛苦差事,这几日在朝堂之上推来推去,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暂无定论。”
闻言,越云霓眉头一皱,道:“嗯?怎么回事?”
“嗐,大帅你还不知道他们吗?在朝堂之上一个个颇能沉得住气,谁也没站出来帮你说话,其实个个心里膈应着呢。还不就是服气,故意跟陛下对着干,陛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每个人都有借口,没有一个借口是重复的。陛下在禹城这件事上本来就透着心亏,自己根本就站不住脚,又勉强不了他们,只能这样每日僵持着。”
“说起这事,等我出去,定要找他们算账!一个个演的是不是也太过了,真就全不管我了。特别是那个胡沁,一阵子没见,说话是越发没谱了,真能胡吣,还问陛下往后该怎么称呼我,你改明遇见他帮我带句话,就说胡小将军往后直呼越云霓其名即可,不必为难。”
“哈哈哈,胡沁要吓死了,云霓,你放心,那几个臭小子我早就帮你修理过他们了。”曹莽乐得胡子都在颤。
“嗯,只不过这禹城的后续事宜还得有人管,且要快。这样吧,把封业叫过来一趟。”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来总得有个由头,现下不比从前,多少人盯着你呢。”
“也是,我被褫夺了大帅的封号,按理说是喊不动诸位将军的。这样吧,就说我要还钱,我越云霓还钱,向来是得债主亲自来取的。”
“哦,是,这倒是个好由头,我们家确实还欠着封将军一顿饭钱。”
“哎呀。。可不是。。我们越家虽然穷,但是从不欠别人钱。借钱可得讲信用,有借有还,再借才能不难。”
其实封业那天晚上回家就被他父亲臭骂了一顿,说这些年光年纪长了,是一点也不成器。出门一趟公干,为的还是越帅的事,竟然把事情办砸了,害的越帅吃了哑巴亏。还怀疑封业在外面寻花问柳,把头上的金线都不知道给谁了,倒梳了这么一个时兴的发型,简直跟越城里不学无术天天往脂粉堆里扎的纨绔子弟一个鬼样,成何体统,叫人指望不上。封业有苦难言,只得实话实说,金线借给越帅付官兵们的饭钱了,发髻是越帅麾下一位将士梳的。又是一顿臭骂,说什么金线给越帅了就是给了,还用借吗?说什么越帅麾下都是些骁勇善战的将士,怎么可能会有做顶上功夫的人?扯谎也不知道扯个牢靠些的,有空不如多练练武,习武之人在仪表上花这些没用的心思作甚么!
封业接到越帅让他过来一见的消息之时,他父亲就站在他身旁。所以,他闻言,未加思索,片刻也不敢耽搁,当即表示自己要立即进宫面见越帅。又挨了一通骂,说是一点礼数都不讲,好歹带上几样糕点。
“小叶子,你府上的厨娘手艺还真不赖,这几样糕点都不错。”
“知道越帅喜欢糕点,来之前特地让人做的。越帅有所不知,这糕点险些带不进来呢!”
“嗯,怎么了?谁敢查你封大将军不成?”
“在门口被拦下了,说是世子殿下吩咐的,除了舒将军,其他来看越帅的一干人等都不准带吃食进来,也不知道世子殿下这闹的是哪出,难不成是怕我们弑主自立么?我们哪里有这种胆子?我在门口好说歹说都没用,幸亏碰见了曹大哥,替我做了保人,就这样还让我每样都试吃了一口呢!”
“这包子荤馅素馅?”
“素馅,荤油拌的,尝一个?”
“嗯。”
“哎呀,没想到我封某人竟然还有机会给越帅喂饭,真是三生有幸。”
“你改改口,我现在不是你的大帅。”
“也就这几天的事,过些日子不还是越帅么,我懒得改口了,改来改去,人不变扭,嘴还变扭呢!谁吃得消谁折腾去,我反正是吃不消的。”
“看你牙尖嘴利的,以后得找个吵得过你的姑娘才行。嗯,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说说正事吧。”
“请越帅吩咐。”
“禹城的活你接了吧,你去过,百姓也认识你,做事不至于束手束脚,禹城可再禁不住一次折腾了。”
“好。我本来还想再混上几日,既然越帅吩咐了,明日我就自荐。”
“对了,禹平府上的女眷你安顿一下,她们大多是被禹平强占的,若是她们愿意回禹城你此次就将她们一道带回去,若是不愿,给些银两让她们自谋生路罢。遮在她们头顶的那片乌云已经消散,天高海阔,可任她们遨游。”
“好,想来这禹平应当是敛了不少钱财,官面上的少不得是要充公的,私底下的我酌情安排。”
“嗯,让你去禹城还有别的打算。你多带些兵马过去,安排一番,暗中多留意渠城那边的动静。”
“渠城?难道。。”
“没有什么难道,以备不时之需而已。我在禹城也留了些兵力,你可自由调度,后面我会让舒生通知下去的。这事你暗中办妥,不要声张。”
“是,封业领命!”
“你要记住,你只是驻守禹城,若是渠城有变,你不得不去支援。一定要记得,你只是听闻了渠城的事才会前去支援,不用提我。”
“可是。。”
“听我的。”
“遵命。”
“对了,这是还你的饭钱。”
越云霓用下巴点了点床头,枕头上排着数朵金花,精美异常。
“我不要。”
“为什么?”
“若是我带回去被我们家老爷子看见了,指定要说我在外面不仅沾花惹草还互赠信物,如果我说这是你还我的,那肯定会被臭骂一顿,就上次拿我头上的金线给你抵饭钱的事,老头子拿这事做了好大一通文章。先说我寻花问柳耽于声色,又骂我说别人找我拿东西那叫借,越帅要的那能叫借吗?我是真怕了,横竖你越帅一遇上些不顺心的事老爷子回家就要拿我撒气,都说老来得子娇惯非常,怎么到了我们家这老话就都不算数了呢?”
“老爷子心里是疼你的,只是碍于脸面不擅表达而已,他是真想你好才会如此严苛地要求你,否则你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何不同?至于我么,我小的时候你们家老爷子就很疼我,有几次我受罚被他瞧见了,当面与我父帅好生理论了一番,直呛的老平江哑口无言。小叶子,父母疼别人家的孩子是因为欢喜,骂自家的孩子是因为厚爱,这道理你还不懂么?抱怨什么。这几朵金花你拿着就是,老爷子问起来有我呢,你怕什么?”
“我还是不要了。”
“哦?不要?这可不像你。你没有说实话,你在怕什么?”见他躲闪,越云霓狐疑道。
既然她问了,他索性也就答了罢,:“这金花。。是楚世子送你的吧?”
原来他怕的是这个。
越云霓笑道:“不是,是我母亲留下的,放心。还有,那边几袋钱你帮我带给上次那几位弟兄,就说是我还的。”
上次同封业一道去禹城的封业的几个亲信全都慷慨解囊,掏出了身上带着的所有钱,付了饭钱。
封业拿起一袋,掂了掂,笑道:“越帅还加了点,我替弟兄们谢过越帅。那我走了。”
“走吧。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用再来这地牢了。这地牢,关我这一个将军足矣。”
封业本来已经走到了牢门口,闻言驻足,却没有回头,道:“越帅,这地牢,根本就不配关住你。”
越云霓闻言,只是笑笑,像淡淡的桂花香。
“云霓姐姐。”
“嗯?又怎么?”
“我此番去禹城,是在为谁做事?”
越云霓去看那扇除了她,什么生物都阻挡不住的天窗。外面阳光很亮,似乎有许多毛绒绒的生物在你来我往。
“若你愿意,你就是在为越国做事;若你不愿意,你就是在为自己做事。”
这不是封业想要的答案,却是他能想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