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曦像一只鸮在午夜翩翩而至,这一次他吸收了教训,站在离越云霓一臂开外,唤她云霓姐姐。越云霓在他唤第一声时就睁开了眼,叹息道:“我怎么都进地牢了还总也睡不满一个整夜觉呢?”
“叨扰姐姐了。”
“知道叨扰就别来,世子殿下夜里都不用睡觉的吗?你是不是属鸮的?”
“我给姐姐带酒了。”
闻言,越云霓一个骨碌就翻了起来,以她现在这被束手束脚的样子还有这样的速度堪称灵活至极,不愧是天生筋骨远胜于于常人的练武奇才。
“满上满上。。哦哦,不不不,烦劳世子殿下帮我满上酒。”
越云曦给她斟上一杯,越云霓看着那杯酒,神色迟疑。
“怎么了,姐姐?”
越云曦以为她是疑心这酒里有毒。
“世子殿下能不能唤个人进来?”
“嗯?为何?”
“我最近吃喝都是旁人喂的,手都已经退化了,再来我的痛感比较迟钝,前几日还成,这两天胳膊是真的不太举的起来。总而言之,我感觉,我现在要是举杯,整杯酒都会被我抖出来,所以你还是安排一个人喂我吧。”
前几日她裹着布条死命掐着自己脖子的狠绝模样,可不像是吃喝都要旁人喂的娇弱女子。
“我一个人来的。”
“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来地牢?”
“是,我觉得没人跟着反倒更安全些。那我喂。。。”
越云曦话没说完,越云霓已经把嘴凑到杯沿上啜了一口,道:“嗳,我也是被人伺候的娇气了,喝个酒还要喂什么喂。。好了,酒我也喝了,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
“萧阁老称病在家多日,禹城的驻防一事久悬未落,父王这几日焦头烂额,对姐姐的埋怨之词又多了起来。”
“萧阁老无非也就是拿招赘舒生那事做文章,觉得老脸过不去,你父王也拿他没办法。”
“姐姐也没办法吗?”
“你是来问我办法的?”
“正是。”
“我还以为你是带着办法来的。办法我有啊,保管让萧南生任劳任怨,鞍前马后。”
“姐姐请赐教。”
“萧南生无非就是想与我越氏攀个亲,不一定非得是舒生。舒生只是冠上了越姓,到底不是越氏亲生。”
“姐姐的意思是?”
“萧阁老的病因,不过是贪心不足。他侍奉我越王室已久,胃口么,也是越来越大。”
“。。。”
“世子殿下尚未婚配。”
“姐姐,你为了你的异性兄长,宁愿舍弃我,是么?”
越云霓笑得如春花般烂漫,一如初见。
“是的,越云曦,永远都是。”
关押越云霓的地牢中,老鼠成群结队地从越云曦的脚边路过。越云曦看着脚边湿气十足的小生物们,不太言语。这么多年后,越云霓再一次见到成年的越云曦,知道他不再是自己可以三言两语打发的。他的侧脸上,有独属于成长的坚毅。
“楚世子殿下竟然连老鼠见到姐姐掉头就跑的事都知晓,看来这些年他真的没少追着姐姐跑。”
“他知道的事,远比你想象的多。”
“云曦久居宫中,自然不知。”
“他知道的,可不光是我的事。”
“姐姐。”
“你不错,楚芃不过来了这一趟,你便觉察出了一些端倪。这是个不错的讯号,以后,楚芃或许会是你不得不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
“敌人?”
“是。你不会以为他就只是面上的这般玩世不恭吧。”
“自然不是。”
“那便好。世子殿下以为,那萧南生可算是治国之才?”
“比下有余。”
“哦?”
“若想他能真正为殿下所用,不如殿下先给老小孩一些甜头。”
越云曦这些年的成长着实出乎了越云霓的意料。
“云曦明白了,那禹城一事。。”
“禹城一事更加简单,禹平扔下的那堆烂摊子处理起来实在是无处下手,旁的不说,他府上的女眷的安置就是个问题,这个可能还得陛下出面。若是禹平的后事处理清爽了,那必定有人会愿意站出来接手禹城的,世子殿下您也该对我越国的将军们多些信赖和倚仗。不要同世人一样,以为越国只有一个越云霓。”
“姐姐提点的是。云曦看,封业将军就极好,我听说他来看过姐姐了。”
闻言,越云霓抬眼去看这个在她面前初露锋芒的小世子,这位小世子却飞快地偏开了脸。
“他确实合适。他在禹城露过脸,禹城百姓对他的印象不错,若是派个生面孔,恐怕禹城百姓多少会有些排斥。毕竟禹城百姓突逢大变,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对执政者心灰意冷也是难免的。至于他到底好不好,殿下您说了不算,陛下自有定夺。”
“封将军会愿意吗?”
“如果能解决禹平的问题他应当是愿意的,禹城对他而言可是真正的好去处。你不知道,他被禹城的美人们迷得五迷三道的,来看我的时候提了又提,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记下了那么多美人的名字的。唉,说起来要是曹莽也有封业这种心思的话那我得少操多少心。”
越云曦咯咯笑,道:“我听说曹将军已经把半个城的良家姑娘都看了个变,难不成,还是一无所获吗?”
“什么?这事都传到世子殿下这里了?完了完了,曹莽娶不到老婆的事想必已经是满城皆知。哎呀,此番我们越帅府的脸可算是丢了个干净,可气的是他还好意思腆着张黑脸站在这跟我说什么那些姑娘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模样,他分不出好歹。想想我就来气,算了算了,这种事情毕竟强求不得,随他去吧。”
“姐姐可知禹平一事为何悬而难决?”
“不知。”
“父王有私心。姐姐可知禹平从禹城中带出了什么?”
“我如何知道?”
“我此番前来正为告知姐姐此事。”
越云曦终于与越云霓对视,目光灼灼似夏日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