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告诉曹莽楚小世子已经找到了么？”
“发过信号了，估计他此时正带着云绡公主过来。”舒生答道。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
“哦？大帅许久不曾与属下打赌了。”
“还不是因为一直赌不赢你。”
“那这次大帅为何主动要同属下打赌？”
“自然是因为此次十拿九稳。”
“哦？这样笃定，那越帅要赌什么？”
“我们就赌一赌越云绡会不会同曹莽一同前来。”
“云绡公主定是放不下楚小世子的。”
“哦？是么？我却不以为然。”
“那大帅以为。。”
“我觉得她仍会待在家里，自己房中。”
“云绡公主的性子，她忍得住么？”
“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忍不住的，但这孩子身上有一独到之处，兄长大人发现了么？”
“越帅说的是。。云绡公主虽然有性子却可以管住自己的性子？不过，此次之事可远不止她能不能管住自己的性子这样简单，她的意中人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她当真还可以坐得住么？”
“所以说，值得一赌啊。你赌不赌？”
“赌。”
“赌注是什么？你来定吧！”
“那把折扇。”
“哪把折扇？”
“还能有哪把？楚小世子送你的那把。”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夜过后，你手上就无端多了把空白的折扇，我如何能不知道？”
“好吧，若是此次你赢了，这把折扇我就转送给你。”
“越帅此话当真？”
“自然。”
“那我们就等着吧。”
“好，等着吧。”
他们在等无边夜色被一匹烈马冲破。
“小世子殿下，我。。。”
捂着伤的李意长站到了楚蕤面前。
楚蕤一反常态，只瞥了李意长一眼就转过了头，道：“李将军大可在疗伤之后再来同楚蕤说这些。”
李意长很惊讶，自家小世子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对其他人也是如此。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小世子竟已经学会了越帅的见微知著。这是他见过的这世上最有效的教习，也是最昂贵的教习。李意长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替这位小殿下高兴。
“你故意带着血淋淋的一身伤来问候我，就像此前你故意装作被迷晕任凭云焰公主带走我一样，都是在做戏。现在，你是不是还有一些话想经由我口自然地传达给我王兄？”
“蕤殿下。。”
“你知道以越帅的脾性不会将今日之事告予楚芃，但我会如何你却不能笃定。是以你不等伤口处理好就先来说服我，你知道口头说服很困难，就把自己弱势又伤痕累累的样子鲜血淋漓地表现出来。李意长，你忘了吗？我是楚芃的弟弟。王室可以养几只废物，但绝对容不下蠢货。”
“世子殿下，我。。。”
“你向来只尊称楚蕤一声世子殿下的。”
“属下。。属下并无不敬之意。”
“是么？”
李意长的长相十分英气，鼻梁直挺、下巴微钝，此时他因为流了些血原本红润的嘴唇变得苍白干涸，眉眼也略显疲惫。想来他是不好受的吧，整件事虽然他参与在其中，但毕竟不是始作俑者，同时还冒着一不小心就会被楚芃千刀万剐的风险。要说可怜，绝对不可怜；要说无辜，也却有一两分无辜。
楚蕤终究还是不忍心，道：“算了，你不过是奉命办事。李将军，我可以帮你圆谎，但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在与越帅有关的事情上，我那位兄长聪明的如同精怪。你确定你能瞒得过他？要知道，一旦被拆穿，你我二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尤其是你。”
这么多年了，李意长是再明白不过的。
“小世子殿下您打算如何？”
“我已经有了一个说辞，可以将你和云焰公主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楚蕤看向正带着轻松的笑意同她兄长说笑打趣的越云霓，越帅教他的那套说词自有她的用意，不过，不知为何，楚蕤还是觉得这次的事应当按照越帅的意思去进行后续处理，起码，越云霓不会去害楚芃，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哟，云霓，大莽来了。”舒生带着成竹在胸的笑意，道。
“是啊，还带着一辆马车来的。书生哥哥，如今这草莽哥哥当真是莽撞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后面连着一辆马车还敢一个劲地挥着马鞭，这一路咣咣铛铛的，听着马车离散架已经不远了。你说，这样的马车能载着人吗？”
“大莽性子莽撞不假，不过对待女子一向怯缩，他是不敢这样无法无天地载着堂堂公主殿下一路狂奔的。只不过，以你的耳力，难道就没听出他胯下的那匹马的马蹄声较寻常要重上好几分吗？”
“那又如何？我觉得是他的马素日里未曾拖过马车所致，你知道的，‘烈日’的性子同他的主人一样野，不愿受束缚。”
烈日是曹莽的马，是一匹高大健壮的红鬃马。
“哦？是吗？我却觉得是烈日同时驮着两个人的缘故。你知道的，烈日最讨厌负重过度。”
“其实说实话，这些年来，我觉得，与其说烈日是讨厌负重我更愿意相信烈日同曹莽一样，一遇到女子便会不知所措。”
“这点我赞同，曹莽的烈日壮似一头牛，别说多驮一个人就算是多驮两个人想必也不在话下。”
等着等着，越云霓忽然看着扬起的风尘很突兀的说了句：“越云绡说她信任我，对我绝对不会阳奉阴违。”
“这话我信，她对你的推崇和痴迷在我看来，仅次于楚世子。”
“所以，我不能亲自带她去见越云焰，但更不能让她独自去见越云焰。然而，这一面她是非见不可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将她交给你，由你带着她去见这不得不见的一面。”
“你执意要亲自护送楚小世子回楚城，是为了避开云绡公主？”
越云霓转过身，与舒生面对着面，道：“是啊，我对不住你，兄长。”
因为自己的逃避，舒生不得不再一次地面对越云焰。
“你觉得对我不住，但又无可奈何，所以把本来可以直接安排给我做的差事拿来当做赌注？”
“是啊，自欺欺人而已。”
“小云霓，你想什么呢？不过是一件小事，我愿意做的。况且，云焰公主也并无扇人耳光的癖好，这几次实属是我自找的。别说我了，我以为比起云绡公主，你的处境要危险的多。”
“哦？何出此言？”
“楚城毕竟是楚国的王城。我倒不是怕你脱不了身，只是担心你再被楚芃缠住。”
舒生的这句话其实是有问题的。越云霓看着前方扬起的风沙和若隐若现的一人的模糊轮廓，淡淡道：“或许，我偶尔也该被楚芃缠住一次？”
舒生看不到越云霓此时的表情，他看到了曹莽那张又黑又傻的面庞出现在灰尘散去之后，他轻轻一笑，眼似弯月，道：“大帅，这次是我输了。”
曹莽是一个人来的，一人，一马，一驾空马车。
越云绡没来。
楚蕤看着空无一物的马车，未发一言。
“你何时打消了要多娶几房美妾的念头，何时这辆马车便能满载而归。”
这是那天晚上越云霓留给楚蕤的最后一句话。
而那夜烈日暴走的原因经由曹莽的解释后越云霓和舒生便一同恍然大悟，原因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没人会把它划到考虑项之中。越云绡人没来不假，但给楚蕤煮了一碗面，放到了曹莽特制的酒钵之中，这酒钵滴水不漏，但挡不住香气四溢，引人滴涎。烈日睡得好好的被半夜里从马厩中拉了出来，闻着面的香气不给吃不说，还一个劲扬鞭让它加速，它如何能不气？当夜，那碗面经由这一番颠簸早已成了一碗糊涂面。
尊贵的、挑剔的楚小世子有没有吃下这碗糊涂面越云霓不知道。谁知道呢？或许，做这碗面的人压根也没有指望这碗面能被吃下去，或许，这碗面只为出现在楚小世子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
“大帅怎么知道有事发生？”曹莽瞪着一双大眼睛问。
“一碗面而已，我们曹大将军最多只能闻出香不香，哪能理会其中的情意绵绵，弱水几丈呢？你跑这么急，一定是有别的缘由。”
“云霓，你真神了！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家伙来信了，只是你说奇不奇？那信鸽仿佛是认得我似的，直奔我而来，搞得这信倒更像是传给我的。”
“有什么奇的？这信本来就是给你的。”
“给我的？”
“嗯，如今这信给你要远比给我和舒生更安全，况且，寄信的人知道，你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这封信交到我手上。”
“嗯，这倒是。不过，与其说是一封信，更像是一个口信。”
越云霓展开那个被曹莽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虬劲有力：既得一人心。
“大帅，还有一件事，俺大莽要告诉你。”
“嗯，你说。”
“你安排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那个东西，我做出来了。”
“太好了，若是再晚上一点，便不晓得要费多少事。”
万事俱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