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霓回到家时一眼便看见越云绡坐在合欢下,神色之间像是上了一层心事。曹伯母曾经同越云霓讲过,安静怀揣着心事坐着的越云绡,要较平时,更像越云霓。平时是形似,而此时,便是有几分神似了。神似?自己想事情的时候便是这副神色吗?不能吧?这不是一眼就让人看出心事重重了么?
“哟,我们锦绡公主有心事?怎么闷闷不乐的?”
越云绡抬头,声音都恹恹的,道:“姐姐,方才父王派人过来,说是云曦哥哥临时有别的差事不能赶回来参加我的加封大礼了。怎么这样?不是说好要回来的吗?”
“云曦哥哥?哦,越云曦是吧?那小子不是在禹城办差吗?禹城如今应当不是非他不可,他能有什么急事赶不回来?”
“不知道,就说有事。”
“哦,他有事就让他忙活去呗。”
“男子汉大丈夫,出尔反尔。”
“听你的意思,越云曦应允你了?”
“没有,应允我的是父王。”
“哦,我说呢。越云绡,你是不是也以为,你父王能做所有人的主?”
“绡儿不是这个意思,绡儿不过是想见云曦兄长一面,这次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闻言,越云霓上扬起了眼眸。越云绡只是生性单纯不喜揣摩人心,但她与越云霓日夜相处,多少能看懂些越云霓的神色变化。方才越云霓的眼眸是自左下方往右上方扬起的,这是打量的神色,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怀疑的神色。这倒不是对她这句话有多不信,只是,她的姐姐是个精怪,她怀疑的是这句话之外的,自己不曾向它袒露的东西。
越云绡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有将一切全盘托出的强烈冲动,她有种预感,若是等哪一天,这个事实由云霓姐姐揭晓,便会发生许多无可挽回的悲伤的事。但她仍然无法据实相告,她有她自己的苦衷。
“姐姐,怎么了吗?”
瞧她像是刚出生的易受惊的小猫,越云霓有些不忍,自己的那些本事,用在这个软绵绵的小妹妹身上,有些过了。
“没怎么,我险些忘了,你似乎是从没见过越云曦呢,是吧?”
“是的。”
越云曦却是早就见过她了,这小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我们的小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娇气起来了,不过是这次见不到罢了。越云曦又不是什么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绝世美男子,见他一面能有多难?往后他久居宫中,你们朝夕相对,你日日都能见到他那张脸,到时候公主殿下您不要厌烦的才好。”
“我怎么会厌烦呢?我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了。”
“为什么?因为小时候总是一个人,觉得孤单?”
“嗯。”
“人各有路,你与越云焰注定都是要远嫁的。虽然分离在所难免,不过重聚也不会遥遥无期。”
“姐姐,我非得嫁人吗?”
“你想让越云曦将你养在宫中,养一辈子?”
“这可不好,虽然他绝不是养不起你,只不过,哪有做人兄长的硬把妹妹养在身边,不让她出嫁的道理?你王兄往后可是越国之主,如何能让天下人这样戳他的脊梁骨?再说了,你当真就能舍得下楚小世子么?”
“姐姐!”
越云霓不理她的恼怒,又道:“只怕到时候有些人会头也不回地跟着心上人远走,你若是现在着急对你王兄表现的黏黏糊糊的,到时候人家嫁了妹妹后心里落了空又不会有人替他填补。越云绡,你这样可不好,可不能管杀不管埋,只顾自己开心快活。”
“姐姐,你再拿我寻开心,我就要去找舒生哥哥告状了。”
“什么?越云绡,你又要去找舒生告我的刁状?当心我拿短刀片掉你的小嘴!”
闻言,越云绡吓得用手指夹住自己的嘴唇,把自己捏成了鸭子嘴,确保自己的嘴唇是安全的后,才道:“那我不告状了就是。姐姐,我问你,云曦哥哥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英俊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哪里记得他的长相?”
“什么?姐姐,你怎么当人姐姐的?怎么连弟弟的长相都记不住呢?”
“我什么时候以世子殿下或是公主殿下的姐姐自居过了?早就让你们不要口口声声唤我姐姐,你看你们,喊一声姐姐就对我有诸多要求,这里那里的,蛮不讲理。”
她自己记不住人家的长相还要说人家蛮不讲理,真是好不讲道理,越云绡很想还嘴但又不敢,只好气鼓鼓地瞪着圆圆的眼珠子看着越云霓。
“你跟只兔子似的瞪我做什么?瞪我我就能记得他的相貌了吗?曹莽眼睛比你还大,他都不敢这么瞪着我,越云绡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起来了,怎么?我叫了你两天锦绡公主你就真跟我端起公主的架子了?”
“我哪有?”越云绡委委屈屈。
“哼!”越云霓抱胸侧过身子斜了她一眼。
“这里又怎么了?”舒生带着桂花香气的笑意弥散到了越云霓的耳边。
越云霓又哼了一声,越云绡听着要比方才那声的气势小了一些。
“你一路上拿多少人撒过气了?怎么回到家了气还没消吗?”
“你来得正巧,锦绡公主要向你告我的状,你听听吧!”
“我可不喜欢听旁人说你的不是。云绡公主,告状的话您找错人了。不过,末将倒是很愿意听听方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今日好奇怪,一进家门就好似什么都看不顺眼似的,方才我问他云曦哥哥的相貌如何她都佯装不知,我不信,她还骂我蛮不讲理。”
“这。。公主,这怕是实话。个中缘由,不便言说。”
越云霓却是忽然间添上了些不耐的神色,道:“你不是见过越云焰吗?越云焰同越云曦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样貌想必多有相似之处,越云焰美艳至此,她弟弟能差到哪里去?”
“舒生倒是记得世子殿下的相貌,确实与云焰公主有几分相似,身形瘦长,白净清秀,有几分病态,不过这都是前年的事了,舒生也有许久未曾近观过世子殿下。公主不必心急,相见总有时。”
“也是,与云焰姐姐能有几分相似的话怕是俊秀异常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给姐姐煨鸡汤去了,早晨亚父还给我抓了副药,说是放在鸡汤里慢炖是最补的,我走啦!不碍姐姐的眼罗!!”
她跑起来还是像一阵小旋风,满是活人的生气。
“当人家兄长的不好说谎的吧?有几分病态?前年才见的?你们不是上次在地牢中才刚打过照面吗?”
“还不是大帅先说的谎?我总不好当面拆穿,只能顺着给大帅圆谎。再说了,我同曹莽上次与世子殿下不过擦肩而过匆匆一瞥而已,可大帅您与世子殿下不仅见了面、喝了酒、还布了局,不是吗?就这样,大帅都没能记住世子殿下的相貌。那请问,我又如何能细说分明?”
越云霓被噎的死死的,啼笑皆非。
“我没有喝酒,我伤得这么重,怎么会喝酒呢?更不会傻到喝他给我酿的酒。”
“那酒还是世子殿下亲自酿的?”
瞧,人一旦失了方寸便会错漏百出。
“你怎么不问我布了什么局?”
“不必问。”
两人就傻站着对看了片刻,越云霓上下打量了三番她的兄长,气急败坏地嘟囔了一句:长得好看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