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芃被同为世子殿下的越云曦亲自带到地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除了脸以外其他身体部位几乎都被紧紧缠上布带的一个人坐在一块由小小木板搭成的床上,舒将军坐在她身旁,手上抓着一只兔兔包。这兔兔包也不知道是谁包的,惟妙惟肖,兔耳朵尖尖的,兔眼睛红红的,兔尾巴圆圆的,还腾腾的冒着新鲜的热气。此时这人正在吞食兔头部位,咬开后貌似被里面的馅料烫到了,又不肯吐出来,舒将军惊的只能凑上去吹气;一旁的曹莽将军执着地一遍又一遍给兔兔包们点数,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是对兔兔包的数量抱有质疑。
越云霓第一口被烫到了,不过还是惊叹于兔兔包多年未变的美味,兔兔包的原料并不难找,难做就难做在他们三人常年东奔西走根本没有余力去做。毕竟馅料得舒生亲自去和,捏样只能曹莽亲自大刀阔斧的弄,最后还得越云霓有闲暇亲口趁热吃,是以难得。眼下越云霓满脸餍足,正要咬第二口,抬眼看见楚芃傻狗一样站在那里,脸上显然是挨了打,颧骨高高肿着,青青紫紫的,心里偷乐。
“哟,楚芃,你这一次挨的打可是不轻啊。怎么样,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吧?下次可别再轻易说出要让越王后守寡之类的话了哈。”
楚芃没吱声,嗖地蹿了出去。再回来时抱着一套被褥,越云霓看了一眼崭新的被褥,又看了一眼抱着被褥傻狗一样站着的楚芃,直觉太阳穴突突的疼。
“你要干嘛?”
“我要陪你。”
“不是,你别闹了,我今日不比往昔,不会有什么性命之虞,你不要管了,还是快跟你父王回去吧。”
“我没闹,我就在这里打个地铺,不碍着什么的。你养你的伤,我打我的地铺,我们谁也不碍着谁。”
他在自己的地牢里打地铺还好意思说没碍着她?
“你没在地牢住过不知道,你在这里打地铺相当于跟老鼠同床共枕,你不是最讨厌老鼠的吗?”
“我可以忍受。我怕老鼠有什么的?反正老鼠见到你会绕道跑。”
“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你是跟你父王一起来的,所以越王是不可能在你父王眼皮子底下对你在地牢里打地铺的行为视若无睹的,再说越云曦还特地陪你来了这一趟,你不要让越王和你父亲都难做人。再说你脸上的伤还没消,再犟下去少不了要多挨一次打,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你觉得好看还是怎么的?”
“我乐意!越帅管不着。你放心,我已经打发我父亲走了,再说了,情况他们也知道,这四海之内谁还不知道我楚芃早就赖上了你越帅?所以,你无需多言,我一定要等你伤好了再走。”
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现在不是越帅了。”
“你不是越帅是什么?”
“陛下撤了我的职,我连帅印都交上去了。”
“什么??!!凭什么?”
“谁让我把人赵王的宝贝侄子给杀了呢?”
“我听说了,不就是那个到处寻花问柳的赵辰嘛,云霓你知道吗?你这算是为民除害。你不知道,这小子可是个有名的祸害,年纪轻轻的就在外面半哄半骗、半威逼半利诱无数女子替他生了一窝野孩子不说,他还只顾快活一时,孩子跟孩子的娘他统统不乐意管,倒也没有成过亲,据说他这些年还一直打着你们越国云焰公主的主意呢!这我也可以不说,打云焰公主主意的人数不胜数,他也只是个普通男子,可以理解。不过,这个赵辰,是个只看脸的为非作歹之徒,在他手上遭殃的可不止貌美女子,我听说,他手下还养着一个小白脸,从小养起来的,也是个出名的祸害。云霓,杀了赵辰等同于是为民除害,感激你的人多的去了。”
“怪不得派他去禹城呢,禹城遍地美人,我看着都满心愉悦,这赵王可真是疼他。你说得对,这种渣滓确实死不足惜,大快人心。”
越云曦一直站在楚芃身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两人站在一起,越云霓才恍觉越云曦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且长得还相当不错,站在楚芃身旁,虽少了几分意气,却也称得上是平分秋色了。
“越云曦,你把楚芃送过来就可以了,先回去吧。楚世子殿下还要留下来跟我扯一会皮,他说话口无遮拦,常使斯文倒地,别教坏了你。”
闻言,楚芃也转身看向越云曦,似是忘记身旁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在。
“云曦倒是觉得十分有趣。本来,云曦不知老鼠怕姐姐。”
“你听他杜撰我。”
“杜撰?”
“有一段时间,物资匮乏,我手底下的臭小子们饿得眼睛发绿。我没法子,将方圆数里的老鼠打得几乎绝了迹。”
“想来,那应该是很漫长的一段时光了。”
“你很聪明。”
“那云曦先行告退。”
“好。”
“云曦世子!你再好好想想,我的那块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不比你的差!你就跟我换吧,我一回楚城准即刻派人给你送来,一刻也不耽误!”
越云曦微微一笑,低头思忖了片刻,道:“芃殿下,它是云曦的宝物,就算是你拿楚城跟我换,我也不换。越帅多多休养,云曦告辞。”
“你要跟他换什么?”越云曦一走,越云霓便发问道。
“不就是见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不错,想跟他讨来送你吗?那小子话虽不多脑筋却是直的很,任我说破了嘴皮仍不肯松口。”
“他从小便是这样,喜欢的东西便会死死护着,旁人难动分毫。”
“他看上去对你倒还客气。”
“他对你不客气?”
“客气。太客气了。”
有一只尾巴很长、全身湿漉漉的老鼠蹿了过来,楚芃踮着脚尖四处避让,再往后就是一阵沉默。楚芃铺着他的铺盖卷,铺来铺去铺的离越云霓越来越近,最后几乎到了越云霓只要从床上翻下来就能砸中楚芃的地步。
越云霓看着,叹口气,沉默,楚芃也沉默着,从越云霓的脖子看到越云霓的脚踝,神色晦暗不清,道:“我听说你流了很多血,全身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知道自己流了很多血还好说,衣服染红了怎么知道的?
“你在我们楚王宫也没少安插暗影。”
“嗯,也是。我没事,这些年我流的血还少吗?”
“我不愿看见你流血。”
“我知道,真心盼望我流血的人也不多。”
。。。。。
“云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所有发生的事。”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也是,所以你才会是越云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