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嗜血之夜
四两金2024-10-05 00:003,228

   赵国派来的这位信卫有些讶异。

   他夤夜而来,求见越王陛下,越王陛下竟然很快接见了他。更奇怪的是,越王陛下竟然所着非是素服而是朝服。朝服繁琐,绝对不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便穿戴齐全、齐齐整整的。而他眼前的这位越王陛下,分明是衣冠齐整,他正襟危坐,冕旒纹丝不动。若不是这位越王陛下的那些过往根本瞒不了人,这位信使险些也要臣服于这副气势。

   赵国的这位信卫自然不是普通人,他见越王神情装束如此,知道这位君王已经有了两三分自己的考量,信卫心下洞明,跪拜行礼后道:“越王陛下,小人此番奉赵王陛下之命前来,特为呈还越王陛下您一物,还请您过目。另外,赵王陛下让小人务必要在您看到此物之前将一句话转达。”

   “请说。”

   赵王陛下说:“东方初升。”

   越平川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看来,这一天还是来了。”

   “陛下,不过是接见小人一人,怎么安排了这么多的宫卫,这么大的阵仗,惊得小人两腿直哆嗦。”

   “赵国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信使莫怪,本王也不过只是求一份心安。”

   烛火高冉的大殿之中,上面坐着的是高高在上的越王陛下,匍匐在地下的是远道而来的赵国信使,而两侧立着的,是全副武装的宫卫。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苍蝇也飞不出这冷冰冰阴森森的宫殿,就算是蚊子也不愿意飞进这一丝儿人气都没有的可怖至极的宫殿。

   赵国信使呈上了一个锦盒,跪着低头抚手以待。

   越平川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锦盒,似乎是在死死盯着自己的气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盒,越平川偏偏是久久都不愿打开,似乎那锦盒里面盛着的是一个可怕的毒蛇,只要他一打开这个小小的盒子,那么里面盘踞着的那条毒蛇便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上自己的脖子,死不松口,直到看到自己生生流尽最后一滴血。

   赵国来使已经跪的太久了,有伺候越平川多年的老人见形势不对,缓步走上前来,请示越平川是否要打开锦盒,越平川这才如梦初醒,点头默许后,宫人代为打开了锦盒。那锦盒里面没有暗器,没有吃人的怪物和会咬人的毒蛇,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毫不起眼的残缺不全的玉佩。见到玉佩后,越平川一开始只是在疑惑赵王为何特地派人深夜送来这么一块残佩,好像见不得光似的,直到他示意近侍将玉佩拿近些。宫人果然掏出一块锦帕裹住玉佩,呈给越王细细端详。

   在将这块玉佩拿到手上的那一刻,越平川的时间停止了流动。紧接而来的是时光疯狂的倒转,险些让他晕眩。人可以选择忘记,但时光从来不买凡人的账,它替故意遗忘的人死死记住发生过的一切。

   十年了?十多年了?对不起,王兄,方才我竟然险些认不出这块玉佩。可我怎么能忘记这块玉佩呢?这分明是你的玉佩啊。

   其实越平川本不该忘,因为他原本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与他王兄的那块同出于一个玉石的一块玉佩,这是他们的父王赠予他们两兄弟的。这块玉佩虽看似残缺不全,但其实并不是块残佩,而是块完完整整的原佩,他以前的那块也是如此。这还是他们父王的主意,故意将好好的玉琢成残佩的模样,他们父王向来最喜欢做这些看似怪异的高深莫测的事情。

   父王在时,他王兄桀骜不驯我行我素,他本本分分唯命是从。父王龙驭宾天后,他本来听从先王的指示,一直好好地保存着自己的这块玉佩,直到。。自己的王兄与世长辞。他王兄死后,他无法再与这块玉佩共存于同一时空下,他昼不能行,夜不能寐。就算他人坐在朝堂之上而这块玉佩安然地躺在寝殿深处,他们之间隔着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他也依旧能感觉到它就在自己的眼前,叫嚣着,嘶喊着,诘问着。

   这样数日之后,越平川终于再也不能忍受下去,在一个仍是被梦魇惊醒的夜晚,他违背了对先王的承诺,无视了先王的警戒,像一只被烫了脚的疯猫,疯疯癫癫地跳了起来亲手砸碎了属于他的那块玉佩。在这块玉佩被他一下一下砸成齑粉之时,他的心,才终于得到了佛祖赐予的安宁。

   他是个违信的小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到了佛祖的垂青,以至于满心安宁。呵,满天神佛,哪里睁眼了?但凡肯睁一睁眼,那么死的就不该是他那位样样都好的王兄,而是他——原本平庸的越平川。

   但他太傻了,终究还是百密一疏,砸烂了自己那一块玉佩又能怎样?他竟然忘记了他兄长那还有一块玉佩,兄长身死,但只要那块玉佩不碎,它就能找到新的主人,也能再找到他讨要一切。而如今,这块玉佩的新主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复仇的充分准备,所以,这块玉佩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而在这之前,据说,它躺在一堆零碎的人肉之上。

   虎父无犬女,但他兄长生的这个女儿,实在是比他兄长还要让他忌惮两三分的存在。

   她洞察一切的平静目光比她手上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剑还要让人胆寒,她看向远方的眼神比她射向远处的箭还要锐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越平川如何能够不明白?但越平川还是只能由着越云霓这头雪豹蛰伏在自己身边,一日又一日,羽翼越来越丰满,身上的斑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美丽。

   越平川不是没想过要在她不成气候之时除之而后快,越平江刚死的那两年,越平江每次见过越云霓都会难掩杀机,他做君王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这个侄女,绝对是他今后的最大威胁。若要杀,得趁早。

   但越帅府接连经历了两位主子的离世后变得固若金汤。对内,越云霓谨慎得像只受了惊的小雪豹,凡是要吃进嘴的东西一律被她视作洪水猛兽,她宁愿饿死都不会吃宫里的东西一口;对外,平江军残部对这位少主实在是忠心耿耿保护过度,对其尽忠的程度更胜于对待自己的君王。越平川夜间派出去的刺客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平江军的那些疯子,轮流值夜,不眠不休地护着越云霓!

   越云霓终究不是躲在他人庇护之下的人,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便羽翼已丰,越云霓丝毫没有浪费上苍赐予她的天赋,武艺日进千里。那场令越国的众将军轮番上阵接连落败的战役最终由年仅十三岁的越云霓率军拿下,当时,她甚至都没有启用平江军残部。从那之后,凡是越平川派出去的刺客没有一个能回来复命的,越平川派人找过,但却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最后,他终于是杀不了越云霓了。

   区区五年,不过是五年,她的战功已经璀璨到只能封帅的地步。子承父业,是大势所趋,也是众望所归,越平川已经没有办法遏制越云霓的成功。

   当年那个在风雪里失去了双亲的小雪豹终于长成了目光沉着冰冷,时时刻刻都能显露杀机但偏偏时时刻刻都在掩藏杀机的成年雪豹,背后立着的是一整个雪山的孤冷。

   越平川不得不承认,在王兄离世多年后,自己又一次地,一败涂地。

   “这块玉佩,赵王从何处寻来?”

   越平川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似乎是他王兄的亡灵来寻他,带来了战场上粗粝的风沙,那些他从未经历过的风沙闯进这大殿之中刮破了他的咽喉,不想让他再开口说话。

   “回越王陛下,非是寻来,实乃刺客行凶之后留下。”

   “刺客行凶?怎么回事?”

   “也不知该称作是刺客还是杀手或者说是屠夫,手段实在是太狠毒了,令人发指。”

   “此话怎讲?”

   “我们赵将军受了一身伤被越帅赶出渠城后,一路累死了三匹马生生在天刚见黑时赶回了赵城。赵将军依诺分别去了八位世子的府上保平安,这才得保这八位世子府上免遭灭门,但九世子殿下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住的最远,赵将军赶到之时,夜色深重。越王陛下,想必越帅手下的火霓卫您早有耳闻,没有活人能看见火霓卫是如何杀的人,但看到行凶现场的人都清楚这绝不会是一人所为。那八名火霓卫等来了赵将军便只能听命放弃自己的任务,于是,他们接二连三地赶到了九世子殿下的府上,同那早就蛰伏在九世子府上的第九个火霓卫一起实施了虐杀的暴行。九世子府上除却正好放回家省亲的女眷们,其余一百多人,尽皆丧命。据赶过去的人说,世子府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处处都是血迹和残肢。可怜那忠心耿耿日夜操劳的赵将军最后竟是生生被剁成了肉泥。我们的人赶到之时,这块玉佩便放在那。。堆肉泥之上。赵王陛下认出了这块玉佩,特命小人前来禀报,请越王早做打算。如若不然,渠城里的那两位小主子的性命怕是。。”

   此时此刻站在悬崖边上的越平川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自己那双子女的安全。

   越平川摆摆手道:“本王明白了,信使一路辛苦,下去领赏吧。”

   当年,自己的王兄频频救下自己,如今,自己的儿女仍要仰仗王兄的女儿去救。但越云霓不是越平江,越平江是一条笔直的长江而越云霓是内陆的九曲回肠。

   她救下他们,是为了困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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