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霓整个人被包扎的是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她是第一次下地牢,没有什么经验。她想起,老平江当初狂妄到无法无天的地步,都未曾有过牢狱之灾,不禁有些汗颜,感叹一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牢里有些湿冷,各种不知名的小小昆虫从天窗里飞进来,盘旋了一周发现一无可图后又从天窗飞了出去。牢里有小小生物如老鼠、蟑螂之类成群结队窜过来又窜出去,见人一点也不怕。越云霓心里很是平静,她很喜欢这些不说人话的微小生物,许是她见过太多不说人话的人形生物,从心底觉得若是真不会说人话那么不具备人形看着还要更顺眼一些。
但越云霓到底还是越帅,到哪里都是不得安生,这不,刚刚捡回半条命,睁眼不过也才半日光景,便有礼部之人前来拜见。越云霓平素与礼部接触甚少,此番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礼部的人,未免心觉稀奇,倒是来了几分精神。
陪着越云霓闲扯了半炷香的工夫后,礼部的人终于找到了话头,阐明了此番来意。
“你说什么?萧阁老家的小女儿?”
“是的越帅。萧阁老欣赏舒将军的气度已久,愿意将萧家小千金下嫁给舒将军结两家之好,陛下已应允,特地遣臣来与大帅商讨。”
“在天牢之内商讨结两家之好?这到底是是商讨还是威胁?”
“越帅言重了。”
“我言重了?废话!他萧南生是个什么东西!在我越氏面前都摆起谱来了?他萧家的女儿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公主之流么?怎么我越云霓的兄长配她倒还得承蒙她下嫁了?什么下嫁?他萧家也配!!好大一张脸!!你回去告诉萧南生,我越云霓在朝堂之上是给足他面子了,劝他莫要再倚老卖老,须知我越氏才是国姓,他萧姓一族要是想摆谱不如去投奔萧国看人家要他不要!混账东西!舒生姓舒不错,可你们也别忘了,他也姓‘越’!陛下亲赐的!谁上谁下,谁尊谁卑,请他萧南生掂量清楚。什么时候我越氏的家事轮到旁人来指手画脚了?我越家的人旁人也敢惦记了?打了我兄长的主意不说自以为是下嫁呢?脸比屁股还厚!什么东西!!”
礼部侍郎没想到越云霓会如此动怒,越云霓像是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而他像是个千里迢迢赶过来正正遇上火山爆发的倒霉鬼,当然,也是一个送死鬼。狭小的地牢内只一张木桌、一把小木椅,越云霓不顾自己全身缠着布带行动不便,踉跄了几下后,一个箭步上去,一脚一个全部踩塌了。文臣哪里见过这等仗势,当下吓得六神无主,何况他早就被警告过不可再让越帅动怒,若是越帅的伤口再度裂开那他怕是得赔上全家的脑袋。再抬眼一看,果然白布中隐约又渗出了血色,当时他觉得肩膀以上的部位完全失去了知觉,连忙差人通知医师速来诊治,而后面对越云霓唾沫横飞嘴手脚并用的各种责骂都照单全收,且赔以各种好言相劝几乎要给盛怒的越云霓磕头。
“你回去告诉萧南生,就说我越云霓送他一句话:做好人臣的本分,当家可以,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做主,尤其,不要忘记自己的姓氏。”
“是是是。。越帅莫要动怒,养伤需得平心静气才是,若是越帅您稍有差池臣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越帅可别再踢桌椅板凳这些硬物以免再有损伤,还是打臣出出气吧,可千万别伤着自己的身子。”
越云霓挑了挑眉,道:“打你出气?这位大人,你莫非认为你自己的皮肉要硬过这些桌椅板凳?恕我直言,尔等文臣身娇体弱,这一脚下去弄不好我越国就要失去一位栋梁;我越云霓尚是戴罪之身,若是再担上大人这条命恐满朝文武跪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保得下我的命。您这是。。想让我出气还是。。想让我再也出不了气?”
“不不不。。怎会?臣如何胆敢。。”
“我知你为何依附萧南生,不过,你就从没想过另外一种结果吗?”
礼部侍郎被越云霓惊的是心惊肉跳,惶惶不安,六神无主,是以根本没有察觉到越云霓冷然的话锋一转。
“什、、什么结果?”
“万一,萧南生倒了呢?”
“越帅!”
越云霓眼前的礼部侍郎这才对她行了跪拜大礼,越云霓垂眼看着匍匐在地的这位文官,胸中五味杂陈。嗯、、这位不知轻重的大人看起来似乎还没病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既然如此,那越国想必也还未病入膏肓,好事哈。。。
“你信不信,不日我便能走出这牢笼,而他萧南生则可能是连这地牢都来不及住上一住?哈哈哈哈。。”
越云霓发出了在礼部侍郎听来完全可以说是地狱来音的笑声,很是可怖,带着疯狂的笑意和自信,且戛然而止,像是仅为展示。这太吓人了,礼部侍郎除了叩首毫无作为。
“你退下吧,把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带给萧南生,不要做多余的修饰,原原本本、一字一句,这是我对你的忠告。在萧阁老面前说谎的代价,你应当是见识过的,休要再自掘坟墓。”
“是是。。微臣明白。”礼部侍郎简直是逃也似地跑出了这地牢。
地牢对越云霓而言倒还真是个休养身心的好去处,她努力不让自己乐在其中,毕竟地牢再清净也不能算是人生的好去处。越家的几任元帅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同时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张狂。越云霓自认不如他们张狂,但自己竟然进了他们都未曾进过的地牢,见识到了另一番光景,总觉得有些丢脸,无甚可说。好在她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这种丢脸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礼部的人走后,越云霓躺着听外面偶尔飞过的鸟鸣声和不知源的滴水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在梦里,她遇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