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厅安静的针落可闻,只有火焰哔哔啵啵的声音回荡。仿佛时间权杖无情的顿地,催促着高台上的两人,比赛正在一点点逼近尾声。
无论如何,崔九都是一个优秀的厨师。别看他平时倨傲不羁,但只要一来到灶台前,眼神自然而然就变得果敢坚毅。持刀、起锅、投料等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
反观姜玉泉。看到崔九如此专业的动作,姜玉泉却没有任何急躁。也不知是成竹在胸,还是只见他轻轻展开一卷灰布,赫然露出一柄锋芒毕露的厨刀。
刀身呈现优美的半月形,足有成人巴掌宽,吞口被铸造成一团起伏的祥云。刀柄末端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洪”字。居然不是传承自师门的古刀,也不是小川流心赠送的铭刀,而是姜玉泉提前找奉天城洪炉记新锻造的。
不同于崔九那柄锦背刀,这是常用于剁骨剔肉的重型厨刀。虽然也有老师傅愿意使用这种刀烹饪,但是对于新手来说这种刀太过沉重,不易掌控。
姜玉泉右手持刀,那看似沉重的厨刀竟然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他在面前横向挥过,整个厅中仿若一道月轮闪过,继而众人耳郭中响彻一阵悠远的凤锵。
传说习技多年且天赋异禀的厨师,在挥刀时就可以产生类似凤锵的鸣啸。那是因为刀身和空气发生急速摩擦,所制造出相当于共振的效果。
这对厨师的臂力和力道精准控制都是一个很高的要求。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姜玉泉不过三天前刚刚拜入师门,怎么能有如此高明的技法,或许真是贾通有什么速成通天的手段?
可是贾通一边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只是在多年前曾传授过姜玉泉皮毛厨艺,莫非他这么多年都在自己暗中勤练?
而最感到不可思议的,还要数崔九。他虽然手中不曾停下动作,但是内心已经开始打鼓。难道他崔九这次真是“一辈子打雁今天被雁啄瞎眼”,姜玉泉真是扮猪吃虎不成?
姜玉泉见自己计划奏效,当即更加全神贯注。他将一块五花肉拖到案板上,一刀斩下。随即越来越快,刀落如雨。刀与案板接触发出的声音仿佛闷雷滚滚,可以昭示这每一刀的力道究竟有多么强劲。
而随着比赛的进行,姜玉泉对面的崔九内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姜玉泉已经展现出了诸多鲁菜门的厨艺绝技,很多甚至连自己都不曾掌握。
两人的竞技没有任何遮蔽阻挡,一览无余。这就说明姜玉泉一直在隐藏实力,或许为的就是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露怯。
崔九越想越后怕。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只见一道烈焰腾空而起,锅里的海参瞬间焦糊。主菜废了,再行准备肯定来不及。这赛也不用比了,崔九直接认负便可。
崔九愣愣看着自己的锅灶许久,才缓缓抬头注视姜玉泉。半晌抱拳拱手:“师弟,佩服。”
姜玉泉也放下厨具,拱手回礼:“承让了,九爷。”
崔九再也不好留在场中,下了高台后拉起宋芸岚急匆匆逃也似的离去。
等到崔九和宋运来出了小川会馆的正门,小川流心才爆发出一声喝彩。继而掌声雷动。
董少川此时已将姜玉泉佩服的五体投地:“获胜者!姜玉泉!”
姜玉泉闻言长长舒了口气,忽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千年的梦,姜玉泉悠悠转醒。首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淡淡的槐花香味飘入鼻中,让他瞬感安心。
这股香气,他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芸芷?”
紧接着,香气渐浓,柔软的发丝轻抚上姜玉泉的额头:“玉泉,你醒了?”
姜玉泉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做起来。贾芸芷连忙将枕头垫在他背后,将他扶坐。
姜玉泉环视四周,立即认出这是小川会馆的总统套房:“我睡了多久?”
贾芸芷打量了姜玉泉一番,认定他没有大碍,才回答说:“一天一夜了。”
姜玉泉叹了口气:“这房间一天很贵的。告诉小川,我可没钱付。”
贾芸芷见姜玉泉还有心情开玩笑,有些嗔怪:“这么多年我真没看出来,姜少爷还是个厨艺高手?这在家连灶间都不进原来是装的?”
姜玉泉连忙做投降状,然后从床上下地穿衣。贾芸芷连忙扶住了他:“你再休息一会儿。你要去哪儿?”
姜玉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的那两座高台还在吗?”
贾芸芷莫名其妙的点点头:“小川说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就没有给你拆。”
姜玉泉推开贾芸芷向外走去:“走吧。给你解释解释你相公的厨艺究竟来自哪里?”
半个时辰后,小川流心和贾通也赶到了乾坤厅和姜玉泉夫妇汇合。
见到姜玉泉无碍,小川流心二人也心下稍安。但是和贾芸芷一样都对姜玉泉的展现出的惊天厨艺感到疑惑。
面对众人急切的询问,姜玉泉做足了姿态。他先是让贾芸芷给自己端来一壶茶水,嘴对嘴长流水,喝了个痛快。然后慢慢来到高台旁,让小川流心过来给自己帮忙。
不知姜玉泉按动了高台何处机关,只听咔嚓一声。台身上竟然显出了道道缝隙。姜玉泉和小川流心轻轻松松将榫卯结构的台板拆卸下来,放在了一边。
而台身内部的诸多构造,都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另一方面,奉天警署,情报科。
宋芸岚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心绪不宁:“怎么可能?我之前找人探查过,姜玉泉于厨道一门一窍不通。原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好事,可偏偏……”
她扭头看向崔九,只见他一脸茫然的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芸岚气急败坏的来到表哥面前:“事到如今,你倒是说句话啊。原本就想着借姜玉泉之手成全个萃华楼的名号,我也能跟你赚两年前。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呸呸呸!”
知道自己说错话,宋芸岚赶紧吐出污言秽语。
崔九抬起头看着宋芸岚,喃喃说:“姜玉泉的厨艺我不了解,也无权揣测。但是我了解我自己,就算我心中再不安,但也不至于烧焦了主菜。这种肌肉记忆,我还是有的。”
宋芸岚也是一怔:“你是说……”
崔九缓缓握紧双拳:“不如现在派人秘密返回小川会馆探查,真相一定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