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新愁旧憾(五)婚约
姚一十2024-02-27 09:503,165

  “说了几句赵家事,”游远舟坦言,“听闻赵晖想娶你进门。”

  “不瞒大人,他是提过。可他早有妻我已嫁,如今说起来,不过是戏言。”

  她说得简括,游远舟却忍不住琢磨,赵晖那头应是真有此意,眼下严云絮这话听着倒像是说,他俩因阴差阳错各自婚嫁,才致分浅缘薄。

  他一面觉着全是自己多心,一面又难掩内心酸涩,左右摇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同他……”

  “我失踪前,本是要与他定亲的。”严云絮提起两家婚约,“大人应不知,是因我意外失踪,婚约才定给了下一辈。”

   

  “旧日的婚约早不作数。”游远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脱口而出,比事主更急于定论。话说出口,又向严云絮求证,“若他同蓝姑娘分开,你会嫁他吗?”

  “过往都不作数,我并没有要嫁他。”

  分明她的话和自己的意思一样,他听到的也正是自己想听的,可游远舟还是难以宽心。他觉得这句不作数不单是对赵晖,忍不住多想,难免更加迁怒赵晖。

  “这赵晖是在闹腾什么?他不管是要和离还是要休妻,口口声声将你搅进去又算什么!赵家甚至有消息称你同他交往甚密,都是他闹起来的事儿,却像是他受了害。”

   

  游远舟十分介意赵田先前向他提起这件事的嘴脸,“被迷得丢了魂”,这样的话,只意指赵晖被严云絮勾引,后头赵家的鸡飞狗跳,自然要同被归罪于她。

  原本是迁怒,真说起来,实打实成了怪罪。赵晖自己根本就没脑子,还扯上旁人。不论严云絮愿不愿嫁他,赵晖要休妻的举动传出去,旁人只会说他是为了严云絮。

   

  “我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也不怕再添一桩。”严云絮并不在意。

  她话音刚落,眼前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瞧着还有几分受伤。严云絮换了个说辞,解释道,“是我自个儿搅进去的。”

  “什么?”游远舟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她要主动牵扯上赵晖。难不成是因为旧年婚约,她早已对赵晖芳心暗许?

  游远舟有个声音明白地告诉他,他这样想真是昏头了,可不管心里头有多理智,还是有无数种揣测冒头。

   

  最后,还是严云絮将他从一团乱遭里拉了出来。

  她说:“赵世叔被害后,赵家人去过家中询问情况。后来,赵晖找上我,说与我一见如故,是我有意顺势和他往来。”

  “为什么?”游远舟只觉如果有什么无比接近等待揭榜的时刻,那应当就是此刻。焦躁中藏着急切,又夹杂担忧,到底是想问个分明。

  “因为我想查清自己当年被拐的始末。”严云絮原本平和的神色透出些许尖锐,她拔高了声音,可还是有些虚软,终于还是说到了这句,像是长长的叹息,“这些年,无数日夜,我一直都想将事情查清楚。”

  游远舟当即顾不上其他,串联起了首尾,“和赵晖有关?”

   

  /

   

  “是有些关系。”严云絮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向他讲起当年的婚约,“这门亲事是我爹一力促成的。”

  赵家富裕,儿女亲事上可选择的人户太多。两家结亲,对严家来说有些高攀,对赵家本是可有可无,但严德执着,见江巧怀生的双胎女儿同赵晖前后降生,便数次主动提起,要为孩子定下娃娃亲。

  “我爹觉得事情算是定下了,赵家却没怎么放在心上。随着我们各自长大,到了能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爹又向赵世叔提起。”话说到这儿,严云絮顿了顿,斟酌着措辞,捎带着提起了当年的赵晖。

   

  赵晖那时颇有些不学无术,招猫逗狗,不是满县城搜罗新奇玩意儿,就是纠集一帮差不多年岁的小子去网罗美人画像。

  不拘是什么样的美人,得了画像,他们还要煞有其事地比上一遭,誓要决出个一等一的美人。

  旁的嗜好刘绫也就由他了,可这时不时便揣着美人画像的习性实在不好。

  她担心幼子落个轻薄的名头,同赵新荣说了。那头严德恰巧提起两家亲事,赵新荣就势说为他商定了亲事,要赵晖收收心,别再成日惦记那些纸绘的假人。

   

  得知赵晖往日癖性,游远舟只觉他和现下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人竟能和严云絮许下婚约,又听闻赵晖彼时对她的挑拣,他更添恼火。

  赵晖不知严家姑娘生得什么模样,当然不肯乖乖就范,遵从父命娶严家女。

  他不要严家女,对赵家来说并不打紧,严家不行还有钱家孙家李家,但严德得知消息却着了急。

   

  严德急忙赶去赵家,向赵晖与赵新荣保证,说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是绝色。

  “赵晖不信,要我爹将我和姐姐带给他看看。”

  如此挑拣的口吻,叫游远舟火冒三丈,他更是不解,眼见赵晖是这样的脾性,严德竟然还要将女儿嫁进赵家。

  其实,事实比严云絮向游远舟复述得更不中听。赵晖当时还有几分混不吝,笑严德活似卖瓜的王婆。他自诩搜罗珍宝早就瞧惯了这等自卖自夸的手段,不拘是什么破烂,想塞给他都会先被夸上天。

   

  “我爹答应先容赵晖和我们相见,还许诺他可以自行选定要娶谁为妻。”

  获悉严家二女是一对双胎,赵晖生了几分兴趣。据闻双胎奇妙,有的自降生就生得一模一样,寻常难以分清;有的虽也是一母同胎,但在模样上却没什么相似。

  他愿意相看,严德就尽快张罗了起来。

  “那年也是这个时节,”严云絮说着紧了紧手指,“原本是很好的春日……”

   

  /

   

  四年前,春。

  严云絮和姐姐自幼被养在深闺,极少能外出。一日,严德说春色正好,要带她们出门踏青。

  当日,严家随行的也有不少人。严云絮坐在车架内,总忍不住想掀开车帘往外瞧瞧,又顾忌着父亲不叫她抛头露面,是以每次只敢往上提溜一点,凑在一道小边缝上看。

  其实,那一点缝隙什么都瞧不见。只能透进来外头的光,光很亮。

   

  “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去了一处林子。春来万物生,所有树木都生了新叶,所有花草都生了新芽,郁郁葱葱,赏心悦目。”

  严云絮还记得那时她瞧见的所有景色,游远舟哪能不知,记得这样牢,她后来定是反复回想,想过千遍万遍,都没能从当时的事故中出逃。

   

  平顺惬意的踏青仅限于此,严云絮想说后头的变故,几次张口都未发出声音。

  游远舟也不催促,他静静等着,甚至想叫她别再回忆,继而又暗道自己是关心则乱。

   

  “后来随行众人渐渐散去,不知何时周遭就只剩我和姐姐。姐姐外向些,胆子也大,无意瞧见有兔子蹦过,自顾自去追兔子。我发觉自己落了单,边走边寻姐姐与家人,还没寻见人,不知怎么就失了知觉。”

  其实,等她再醒来就知道了,她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迷晕了。

  这样的手段,并不少见,游远舟心中也有了判断。湖竹县物产丰富,竹林树林都生得繁茂,严云絮落单被人迷晕,往林中深处走,再换个方向出去,十分隐蔽。

   

  “我也是这些时日从赵晖那多番打探,才获悉那天原不是踏青。”外头像起了风,严云絮朝外看,四年前也是这般相似的日子,也是类似的气候。可纵使现在清楚一切,也无法重回当日了,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于事无补的交代。

   

  “我爹应诺说会让赵晖机会,同我们私下接触。或是一道瞧瞧春色,或是聊上几句,才好教他分清更中意谁。他本是这样打算的,也这样安排,掐着时辰先行支开了众人。按照计划,赵晖会找到我们,和我们‘巧遇’。可是,那天他没有到场。”

  赵晖没去是一个意外,严云絮和严玉水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走散了,又是意外。

   

  若是赵晖如约到场,按时假装与她们姐妹相遇,严云絮本不会落单被拐。

  游远舟对严德的踏青安排反感极了,大费周章只为外男与自己的女儿独处,他也不怕赵晖是个不着调的,有什么唐突了。

  他一直这样想,全程听下来,又不由皱眉,即便这样的安排糟糕透顶,可要是赵晖在场,能真的同她们待在一处,歹人也不至于当面行凶。

   

  “赵晖为何没去?”游远舟一直静默听着,终于问了一句,许是太久没出声,又许是万般思绪牵扯,他这一开口,哑得厉害。

  “我问过他,他早记不清了,还是依着我百般请求,才依稀想起,那日他出了门,却临时从友人处得知珍宝斋来了什么新的宝贝,他这才转道去瞧了几眼。”

  至于是什么宝贝,赵晖原先是想不出的。他那些年头买回家的玩意儿太多,许多东西稀罕没几天转头就丢进了库房,要他回忆每日带回了什么,实在是强求。

   

  不过,赵晖时下对严云絮上心,见她对这事在意,他多了些时辰去库房找管事要了登记的册子,掐着时间挨个对照,还真找出了当时将他绊住脚的稀罕玩意——一套粉彩仕女纹筒瓶。

  仕女纹筒瓶也算常见,但这一整套,就稀罕在它连着看是一整幅人物故事。美人在山水风景纹饰中或坐或立或卧,诗情画意,楚楚动人。最后好似精怪,隐于林间,恰如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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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我来时不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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