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五里雾中(十三)两种说辞
姚一十2024-02-14 16:183,395

  游远舟本就去过一趟刘家,此刻再见曲叶彤,对方见了礼,倒是没露出分毫惊诧之相。他观曲叶彤镇静,问:“曲姑娘像是早知要有这么一遭。”

  “只是猜想大人前头上门不单是为了找姑母,”曲叶彤开诚布公道,“家中拢共就这么几口人,不是他们便是我。”

  游远舟倒是乐见她直言,也开口见山,“先前我接到密报,说你与赵旭有私。今日请来曲姑娘,便是要辨明真伪。”

   

  “真真假假,大人难道未曾查实,竟要从我这儿一辨真假。”曲叶彤讶异了一瞬,很快又沉心静气地问他:“通奸可是能入罪的,大人确定要听我说?”

  “我并未查实,”游远舟不怕将此话告知,他后面还跟着几句,“我欲先听听你的说法,不管能不能从你这儿得到答案,我都会接着去查。只是你的回答,将决定我要怎么查,找谁查问,又惊动哪些人。”

  “我相信大人不会惊动许多人。”她认定这是一场博弈,大人将后果说得严重,不过是想从她这儿问到实话。既选了先来问她,且还是私下查问,并未在造访时当着家中众人的面提及此事,这位大人应当日后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探查,闹得人尽皆知。

  曲叶彤对此心知肚明,可当下面对游远舟,她还是败下阵来,她不敢去赌。

   

  “是,”曲叶彤承认了,“大人想听什么,我都会说得一清二楚,别扰了我的家人。”

  “你是说与赵旭确有其事?”进展远比游远舟料想得顺利,他没料到曲叶彤这就认了,甚至都没再多辩驳几句。

  “通奸谈不上,”曲叶彤解释着,她总得将话得明白,“我与他从未有过鱼水之欢,最多就是言语上有几分出格,这可并未触犯什么律法。”

   

  “曲姑娘此言,实在很难不教人疑心是为了逃避罪责。”游远舟瞧着曲叶彤,这话不过就是在说,他俩有情无实。

  “不怪大人不信。”要是易地而处,曲叶彤她自个儿也会起疑。可她句句属实,未曾做假,“事实如此,赵旭他并不能行人道,也就近期才有了些起色,大人一查便知。”

   

  “可他不是育有一女吗?”游方一贯在傍边安静候着,闻言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他并非生来便是无能,”曲叶彤回眸瞧着游方,“这位小弟年纪轻轻,今日凑巧,我便教教你。这男子啊虽瞧着刚强,那处却脆弱,有许多缘故都能叫它再不能行事。你可记下了?”

  游方被她说得面色涨红,不知该颔首还是摇头。好在还是游远舟干咳一声,将话拉回了正途,“只须说说赵旭。”

   

  “赵旭的妻子于五年前因难产亡故,大的小的都没能保住。她咽气前将赵旭唤进去,不知单独与他说了些什么,总之赵旭他是吓着了,也就吓坏了。”曲叶彤不再做那促狭的样子,三言两语道明了原由。

  闻言游方又露出不解,“他既都那样了,你怎还会与他有了牵扯?”

  游远舟见游方出声,便知他又要被打趣,果不其然,曲叶彤开口道:“自然是为着情爱啊。你这小子难不成竟是个傻的,就没心悦过哪位姑娘?难道你心悦的姑娘有些缺陷,你便转头不同她好了?”

   

  游方辩解不得,也顾不上反驳。听得曲叶彤的话,他满是难以置信,就像是眼见话本里的人骤然崩坏,甚至还亲口告诉他:故事都是假的,全都是诓人的。

  明明都说她与夫君十分恩爱呢,他不由追问:“你说心悦赵旭,那又将刘景安置于何处?”

  难道大家都被假象蒙骗了,他与公子先前分明也觉得曲叶彤与刘景安的确是情投意合。游方迟疑地望向公子,随即便听曲叶彤答说:“他俩都是我心仪之人。”

   

  这下,游方更觉震撼。曲叶彤瞧了他一眼,十分不以为然:“怎么?这就听不得了?天下男子非但能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就算见一个爱一个,滥情寡义,也会被称作风流。难道我如今不过心悦两个男子,便如此令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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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曲叶彤处得了应答,游远舟又递了消息约见赵旭。

  赵旭来得很快,还未待游方合上门,他就急切发问:“大人可是有了什么进展?”

  “是也不是,”游远舟让他落座,知会赵旭,“这全都取决于你。”

  赵旭不知大人这话何意,一时沉默不语。游远舟没叫他揣度太久,“日前有人指认你与人偷情……”

  “谁说的!”赵旭心惊肉跳。

   

  “哦?看来此事是千真万实。”游远舟见他反应,便知恐怕赵旭心中已然在猜想到底是谁告密。

  偏他仍嘴硬道,“没有的事,我方才是惊诧于竟有人处心积虑在大人面前用这样的事编排我。”

  “赵二公子可要慎言,”游远舟缓缓告诫他,“我说过,令尊的命案能否有进展,取决于你,更准确来说,是关系着你的私情。对方向我提供的线报言明你因与人有情被令尊撞破,令尊暴怒之下也要将你逐出家门,你便起了杀心。”

   

  “假若你与人偷情是无中生有,我也不会请你过来。这前半句,我都已查实,狡辩对你无益,我劝你还是省下口舌,仔细想想后半句。”

  “大人都知道了?”赵旭惊疑不定,想瞧清真假,又唯恐被大人看穿,不敢全然与他对视。

  “我还知道那女子是谁。”游远舟欲让赵旭彻底交代,他以指尖蘸水,在桌案上写下一个“曲”字。

  赵旭缄默良久,紧盯着桌案直至那水痕消失不见,到底认同了游远舟的话,开口道:“与她生情非我本愿。”他向游远舟说起二人始末,可与曲叶彤口中的经过,于细微处总有不同。

   

  赵旭声称自己有些病症,因那位姑娘颇通医理,便托她代为寻一名良医,不想她借着此事百般接近,蓄意勾引。

  这事儿曲叶彤也说过,起初是赵新荣冬日脾胃失调腹痛不止,却久治不愈。恰巧她知晓有一位精通内科的医者来湖竹县访亲,便求了来为他医治。赵新荣大好后,赵旭几次三番问她是否识得其他名医。可她若追问是要治疗何种病症,赵旭尽是吞吞吐吐。

  曲叶彤从他语焉不详地遮掩中猜出了病症,只是她原以为赵旭是患了花柳,话问出去,赵旭连忙否认。两人交谈之下,赵旭终于说清了状况,曲叶彤很快也猜到病因。

  “五年间,他私下也曾寻医问药,但未曾见效。说到底,都是因着病症在心不在身,全是心症,非普通大夫所能及。”曲叶彤先前这样向游远舟说起,这话她自然也明明白白告知了赵旭。她说赵旭得知诊断后失魂落魄,她心下不忍,关怀宽慰,并为他荐举了精通情志病的大夫,两人这才日益密切。

   

  曲叶彤说是安慰,赵旭称为勾引,这是一处不同。

  其二,赵旭陈情:“我原本对她心存感谢,并未设防,加上我们一道长大,少时便有几分情谊,我才一时意乱情迷,失了分寸。”

  而在曲叶彤的说辞中,他俩不单是几分情谊。她说起少时光景,刘景安生来体弱,伯母又缠绵病榻,刘叔在衙门当差本就劳力,得闲还会去武馆任教贴补家用。自打被刘昌收养,她见刘家情状,自觉要承担照料刘家弟弟与伯母的责任,便总是辛苦。

  那时赵旭与她更为要好,总是送她零嘴点心,替她干些活。情窦初开时,赵旭还曾问刘昌,能不能将曲叶彤许配给他。

  说起来,曲叶彤与他也是青梅竹马。不过刘昌心知独子刘景安也对她有意,所以才并未答应。

   

  “我与她密会确曾被父亲撞破,”赵旭说了一通,忙不迭为自己辨白,“父亲确实发了好大的火。但请大人悉知,关于此事,我心中也是有苦难言。我与她并未真正发生什么,父亲却不信,将我痛打一顿,叫我与那女子断了。”

  赵旭也说他俩没有实质性关系,这倒和曲叶彤的话相符。游远舟不动声色,问:“令尊威逼之下,你生出杀意。现下听来,倒能与我得到的线报吻合。”

   

  “没有没有!”赵旭连忙申辩,“我已经悔改了,被父亲发现后我就不曾再与她单独会面。先前也是一时昏了头,本就是我犯错,被父亲教训一通,清醒过来,当即改过就是,哪里要走到弑父那步?”

  当日他俩被赵新荣撞破,曲叶彤掩面而去。赵旭与赵新荣父子间的后续,她并不知情。游远舟也问过她那般离去,难道就笃定了赵新荣会将事情瞒下,不与刘家通气?

  曲叶彤只说,“自然是怕的,我照常按时给舅爷送了调理脾胃的丸药过去,也是试探舅爷态度。瞧他不仅收下了,还像往日那般会附些回礼,我便想着,我与赵旭的事儿,舅爷大抵是要捂下的。”

   

  赵旭左说又说,说的不过是他与曲叶彤并未真的勾搭成奸。况且已改过,赵新荣也不会为着一点男女情事便放弃他,他完全不必生出杀意。话是反复说了,可直至终了,他观游远舟脸色,也不知到底是否能让大人打消怀疑。

  赵旭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游方送他离去,也满是疑惑。明明是同一桩事,他俩说得也相差不多,可听来怎就觉得是两种说辞。

   

  “公子,你更信谁?”游方觉着他俩言语间的出入,必是有人扯了些谎。

  “你呢?”

  “曲叶彤,”听了游远舟反问,游方说,“她给了咱们那大夫的住处,当年求亲的事儿也好查证,不像是假话。”

  他说了一通,听问公子对错,游远舟却道:“倒未必是有人说了假话,或许他们说得都是真的。”

   

  游远舟以为,那些言语出入,许是因着二人本有差异。

  曲叶彤觉得自己是关怀宽慰,可能在赵旭看来,她的安慰就是带着引诱。至于少时情愫,无非是谁记得更深谁便说得更深。曲叶彤难忘的情谊,如今赵旭忆起,也就几分。

  

继续阅读:23 五里雾中(十四)双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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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我来时不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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