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移花接木(七)惊变
姚一十2024-05-31 09:593,005

  游远舟依约往刘赵两家传了话,“刘昌所犯罪行涉及其他州府,他将与案情一并移送;但县令大人考虑他主动投案,应当能保他不死。”

  一两日,这个消息跟生了腿似的,在湖竹县人尽皆知。

  第三日,游远舟将刘昌移送,十几名差役分列两侧,拦住了瞧热闹的人群。

  “他究竟犯的什么案?”

  人堆里有声音问,谁都答不出,只说:“这么多差爷,兴许是什么大案,你瞧,连县令都在后头呢。”

   

  一时闹哄哄的,游方机警地四下打量,看谁都觉得可疑。直至出了城门才松了心神,又觉得是不是功亏一篑,有些可惜。

  “公子,”他凑到游远舟跟前问,“是不是不成?”

  话音未断,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听来十分急促。他转过头,瞧清了来人,提起的一口气散尽,是刘绫和曲叶彤。

   

  她俩赶来送行,向游远舟见了礼,问大人能否通融,让她们说几句话,游远舟应了。

  “怎就到了这个地步。”刘绫垂泪,前次往县衙走了一遭,说叫等信,等来了信只听得他要被送走,她是捶胸顿足。说一千道一万,刘昌手里头犯了人命官司,但到底是因为要周全她家的祸事,护着赵新荣他们,才不得不下了死手。

  赵新荣已经被害,凶犯是谁还未查清。这桩子旧事倒是被翻出来,要拿了她弟弟问罪。她低声问刘昌:“大人当真你能保你性命?”

  刘昌点头,刘绫随即宽慰他,也是宽慰自个儿,“届时我接你回来。”

  实在没法子了,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话毕,刘昌望向曲叶彤。她连忙道:“父亲不必挂心,璞儿和景安一切都好。景安他还算能撑得住,但我怕他会触景伤怀,没敢让他走这一趟,强行叫他留在了家里,只我随姑姑前来送行。”

  “他不来是好,”刘昌正担忧景安的身子,得了话就安了心,“有你照料他们,我没什么可忧心的,你顾好他们就是。”

  千言万语,临了说出口的也就是这些。

  “这一去路上也不知要走多久。”刘绫掀开了食盒,对刘昌道:“我买了些酒菜,你多少用一些吧。等上了路,饿了渴了,也不知有没有吃喝。”

   

  刘昌用了几筷子,游远舟本来已移开了视线,骤然瞧见他不知什么进了口,暗道不妙,忙唤人将他们拦住。

  “大人这是做什么?”刘绫正劝刘昌多用些他素日常吃的卤肉,转瞬却被差役压住扣下了。

  曲叶彤也是如此,连刘昌都被强行扯下了筷子。

  “只是些吃食罢了。”刘绫瞧着游远舟,便是死刑犯临刑前还给用一顿饱饭呢,她就带了几个菜一壶酒罢了,“难道这也是什么大罪?”

   

  “出发了。”游远舟见刘昌无碍,许是他多心,摆手叫人松开了她们。

  刘绫见状也说不得什么了,同曲叶彤一道收拾着碗筷,叫刘昌保重,又想着趁游远舟不注意,找个时机给差役们塞几个银钱,叫他们一路让弟弟少受些苦头才好。

   

  刘绫与曲叶彤避让至道旁,眼瞧着一行人继续动身。

  曲叶彤扶着刘绫,紧跑了几步跟上。但刘昌被围在中间,又越走越远,刘绫追得慢,已经看不清他了。

  刘绫停下脚步,哭天抹泪,却好似望见前头他们也停下了,像出了乱子。

   

  一声惊呼,游远舟和游方当即多加防备,盯紧了刘昌。

  只见他呼吸困难,呕吐不止,片刻就倒了下去。

   

  /

   

  “怎么了?”刘绫拍拍曲叶彤的手,快步流星地赶上前,刚瞧见刘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就又被差役拿下了。

  刘昌看着像中毒,她毛发悚然,这下弄清了,不管是方才还是现在,她们都被大人当成了毒害刘昌的凶犯。

  “大人,这是我亲弟弟!”她疯了不成,要害刘昌?

  游远舟顾不上她,忙吩咐几个人将刘昌送往最近的医馆救治,这才说:“他方才用的酒菜是你们带来的。”

   

  是刘绫带的不假,但因此就扣下她也太过荒谬,“这都是从酒楼定的,我可没沾手。退一万步,我失心疯了要给亲弟弟下毒,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亲自送过来,难道是唯恐大人抓不住我?”

  游远舟不置可否,他望向了曲叶彤。

  在听刘昌说出曲直的死因后,他是疑心过她的。纵使刘昌将曲叶彤瞒着,她那时年幼,对此事全然不知,难保这么多年过去,她没听到什么风声,查不出蛛丝马迹。就算不知细情,亲爹同他们一道外出丢了性命是真真切切的。

  她若是复仇心起,死去的严德、赵新荣、金鸿正该是她的目标。再者,她通医理,懂药懂毒。

   

  游远舟目光审视,连刘绫都瞧出来了。

  她恍然大悟,催促道:“叶彤,你是行医的,你给大人查个清楚,这些酒菜里究竟有没有毒。”

  曲叶彤依言取下了鬓间的银簪,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取出,挨个为游远舟试毒。

  银簪始终未曾变色,游方却道:“又不是所有毒都能试出来。”

  他可从孙仵作那儿打听过,天下毒物无奇不有,多得是银针试不出的。

   

  “从酒楼取了酒菜,这一路食盒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没被旁人碰过。”见状,曲叶彤出言分辩,见游远舟好似还不信,无奈道:“我为大人再试。”

  旋即,她竟是将每一份菜式都取了一些用下,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半晌,曲叶彤安然无恙,这下游方信她了。

  他望向游远舟,却见公子仍不改神色,只以为自己想岔了什么,灵光一闪,“许是你先行服下了解药。”

  “既如此,我无话可说。”曲叶彤收手苦笑,“还劳大人寻个大夫验毒,一验便能还我们清白。”

   

  刘绫觉得他这就是在乱扣帽子,胡乱抓人。她忿忿不平,质问游远舟:“眼下下毒之事要强栽到我们头上,敢问大人,是不是再等上一时半刻,严德还有我夫君的死,也全要栽到我们头上。”

  “姑母,”曲叶彤摇头,这等话说了实在是冒犯,是污蔑官吏的罪过,她宽慰说,“清者自清,不要失言。”

   

  她倒镇定,真像是无辜。思及此处,游远舟惊觉不对。

  不对,或许真是他想错了。

  游远舟翻身上马,朝着城内一路疾驰。若曲叶彤当真无辜,酒菜果真无毒,那刘昌呢?他已然不在此处了!

   

  入了城,游远舟抓着人打听最近的医馆在何处。不一会儿,撞上了要向他回话的差役。

  “禀大人,刘昌无碍。”他也觉得惊奇,分明瞧着是中毒,即刻要丢了性命的样子,但大夫诊了却说不是中毒,一幅药下去,就见好转了。

  刘昌无碍,这反而是噩耗。游远舟匆匆往医馆赶,见有差役守在外头,紧忙问:“刘昌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就在里头躺着呢。”

  近来气候不定,最易有点儿头疼脑热的,医馆里头不少人求诊问药。房生避着他们,将游远舟往内迎,“他用了药,还未醒,在后头病舍榻上躺着呢。”

  身侧响起咳嗽声,游远舟与一个有几分消瘦一脸病容的汉子擦肩而过。那人咳嗽着,提着药包往外去。

  “大人,就在里头。”房生嘀咕了一句,“唐九儿呢?他不是守在里头的?”

  游远舟已然先迈了进去,一目了然,刘昌躺在床上,却不是迷晕未醒,而是当胸有伤,血流了半床,已经死了。

   

  “大人,唐九儿被人打晕丢在了旁边的病舍。”见刘昌没了性命,不待游远舟吩咐,房生便探查了四周,没找见嫌犯,只瞧见了唐九儿。

  “可要将医馆内所有人都先扣住。”他等大人吩咐。

  游远舟摇头,“找方才迎面走过咳嗽了几声的那个汉子。”

  那人房生也看了两眼,立即追了出去,向守在医馆外的弟兄追问那人的去向。

   

  游远舟望着刘昌,他心口被刺伤,却有一只手被抬高,拉到了枕侧。

  他将那只手移开,在枕下寻到了一张纸条——“罪同金大”。

  别无二致的字迹,凑足了所有身涉旧事的人。

  他们的罪行没等到他来审理,已经全部丢了性命。而那凶犯甚至就从他身畔经过,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游远舟扪心自问,深觉是自己无能,却无暇自省,唤来了眼下在医馆坐诊的所有大夫,向他们描述了那人的衣着形貌,“身形干瘦,比我要矮上一些,面容黯淡,唇无血色,毛发干枯,眉少色淡,灰色衣裳,咳嗽……今日有没有这样的人来求诊?他是何病症?”

   

  “听来像是我给他诊的脉,”一位老大夫答了话,思忖片刻说起,“他咳嗽并非是受寒着凉,他自个儿也清楚。他是伤过肺,肺有不足,便总会胸闷气短,见风咳嗽。我说须得好好将养,他说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只叫我开了几副药就走了。”

  是他!游远舟有了答案。

  

继续阅读:61 残灯末庙(一)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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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我来时不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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