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五里雾中(一)玉佩
姚一十2024-01-28 16:313,625

  虽有了头绪,但仔细计较起来却未有实证。次日去到县衙,周素芳先拜见大人,只说是有了些想法,“大人,我心里猜测那玉佩兴许是出自赵家……”

  游远舟颇有些意外,他昨日有此猜测,正待细查,没想到还未出门,一大早周素芳与严云絮便也找来,与他说了这话,就是不知这是谁想到的。他看了严云絮一眼,她在一旁站着,安静但面色关切,他便也没绕弯子,直言:“昨日与严志聊过,我也做此想,今日就会着手去查。”

   

  “有劳大人。”得了此话,她俩自然不愿耽搁大人行程,连忙先告退。

  “也不知能否查出些什么?”周素芳盼着大人尽快将事情查清,又恐得出的这点线索有误。

  严云絮听着,悄声安慰:“大人既要去查,我们便等着,相信大人定能早日还大哥哥清白。”

   

  游远舟本就觉得是严四小姐与他想到了一处,如今听她劝慰大嫂,也想尽快将此案了结。既有了猜想,便小心查实,他不再耽搁,却没大张旗鼓,而是只叫上游方,低调出了县衙。

  “公子,咱们这是暗访吗?”游方晨起便听公子说要探探赵家,如今见这般行事,哪里不明白。

  “嗯,先私下探探。”游远舟无意直愣愣便找上赵家,他带着游方出门,往赵家的方向去,径直选了间能瞥见赵家侧门的酒楼用饭。

   

  游远舟昨晚已大概了解一番,赵家远比严家富裕,远瞧着自是比严家占地更大。可他此时故作不知,待小二凑过来,开口问:“不知那是哪家?看着气派极了!”

  小二都无需瞧,便知他指的是哪户。“那是赵家,赵家在咱们县中捏着一条街的地契,阔绰得很,当然气派!”小二说着,不耽误记下他们点的菜,又给倒了茶水,直说稍后便来上菜。

   

  “公子,我们只在这儿盯着?”游方不解,游远舟只说:“不急,先看看。”

  菜要现做,但这酒楼倒是会做生意,小二片刻便先给了春盘,“这是小店送的,公子吃个新鲜。”

  游远舟道了谢,留意着那赵家偏门陆续有人出来。瞧着是些下人,干着跑腿采买的活。游远舟耐心等着,待到饭菜挨个端上来,他一抬眼,守到了看着在赵家更得力之人。

  那人有些年纪,衣着比前面出现的那些下人明显高出几个档,也不像他们那般匆忙劳碌,大小该是个管事。

  游远舟好奇似的又问小二,“那便是赵老爷吧?”

  “那哪里是赵老爷,只是赵家的管事罢了。”

  小二与游远舟说了会儿话,怕掌柜嫌他偷懒,不敢闲待着,搁下盘子又忙去了。

   

  “游方,你跟着他,若有机会便探一探。稳妥些,不急在这一时。”游远舟说着给他递了一个锦囊,游方打开看了一眼,立即会意,离开酒楼前还求公子将点的这些个菜给他留上一点。

  “若你能探到消息,便再给你点一桌。”游远舟应了,瞧着游方下了楼。

   

  “公子,可是另一位客人先行走了?”小二忙了一圈,回来给游远舟添茶水,见只剩他一人坐着,问了一句,又道,“瞧我,忘记说,咱们酒楼可以提供食盒,好叫客人将未用完的饭菜带走。公子吃完要是需要,尽管叫我。”

  游远舟方才听着他提起这赵管事语气不对,正也欲再问几句。于是,便在茶壶后悄声放了两吊钱,言说:“若是方便,还有些事想朝你打听打听。”

   

  游远舟说自己是想在县中寻个铺面,方才听说了赵家,便想再问问。

  小二得了钱,自然乐意,听完这话,更是压低了声音,一通说:“其他不知,但刚露了面的这位赵管事,我倒可以给公子说两句,他反正不是个好相与的……”

  据小二说,这赵田自恃是赵家管事,又常在赵老爷身边,素日去长水街的铺面跋扈得很,连吃带拿都是常事。“我原先在长水街一家书铺干活,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见赵田拿着话本就走,便拉着他要他给钱。您猜怎么着?非但钱没要到,我还因此丢了活计,这才又来了酒楼。”

  现在想来,他还是觉得原本书铺的活儿更好,哪有这般累。因此每每见了赵田,都心中不忿,没想到今日还能拿钱说他几句。

   

  /

   

  游方一时拿不定主意,起先,他只在后面悄悄跟着。

  这赵管事看着极有脸面,打从进了长水街,不停有人与他打招呼,有的唤赵管事,有的唤赵兄。而他本人也自得极了,这间铺子进去探探,那家店中瞧瞧,游方觉着他比自家公子出门巡视端得还有架子。

  只是这副样子,等闲怕更难搭上话,游方心里一时犯了难。因公子交代了,稳妥更要紧,便耐心等着机会。

   

  游方跟着赵管事后面,遮遮掩掩将各铺面看了个遍。眼见快到头了,游方正嘀咕,这差事他怕是一时不能办好,一打眼,却瞧见前面玉器行走出个熟人。

  赵管事兴许也瞧见了,待那人走远,他抬脚也进了玉器行,张口便问:“这严二是干什么来了?我瞧着,他这是空着手出去的。”

  “赵管事没瞧错,”掌柜的迎过来,答道,“严二公子不是来添置玉器的,只是问了几句话。”

  “哦?他问什么?”

  “问说严老爷四五年前有没有从小店买过什么高价的玉器。这时间也太久了,我记不清,依稀说没有。他好说歹说,还让我查查账目,说若查出来,必告诉他才好。”

   

  游方跟着赵管事进来,正听见这话。他正想怎么会在这玉器行瞧见严修文呢,当下便有了解答。他装作要买玉佩,让伙计推荐几个给他瞧,两耳却竖着紧听赵管事又与掌柜的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赵管事不仅对严二的事儿关切得很,提起严德,话语间也很不客气。只听他嗤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也不必忙了,这严家能有什么好东西,哪能从你这儿买什么高价玉器。”

   

  “这位老爷此话可真?”听者有心,游方暗想时机已到,大惊追问,“我这儿刚从严家得了个玉佩,花了不少银钱,难道竟不值吗?”

  说话间,他慌慌张张将玉佩从锦囊里取出,往前一递:“还劳烦掌柜的帮忙鉴定一番。”

  “这玉质地温润,瞧着确是好玉。”

  闻言,游方顺势将玉佩塞到掌柜的手中,又对赵管事说:“老爷原先那话,着实吓人,我一时信以为真,还以为那么多钱竟打了水漂。”

   

  方说出口的话,便被驳了,赵田生出好大的不快,从掌柜的手中夺过玉佩,便说:“我倒要看看,严家出了什么好玉。”

  他想寻些瑕疵,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将严家踩下去。结果颠来倒去看了几遭,也没说出个什么不好。

  “这真是严家出来的?”赵田问了一句,游方寻了个由头道:“那还能有假,您可知道严老爷身边的王五?他说这玉佩是严老爷之前赏他的,我也是赶巧,正遇见他要去当了换些现银使,这玉佩才被我买下。”

   

  “这样的玉佩,便拿来赏人啊。”掌柜的叹了一句,游方观察着,此话一出更引得赵管事愤愤。

  游方想这管事许是不识这玉佩,怕是等跟公子说换个人再探。他欲拿回玉佩,赵田却一时捏着并不放手。游方又拉了一下,唤了句老爷,赵田回过神,松了劲儿。

  游方取回了玉佩,上方繁复的绳结与下方柔顺的流苏从赵田掌心划过,他面色一变,扬声道:

  “我说呢,这玉佩,原先是从我们赵家出来的。”

   

  /

   

  柳暗花明又一村,游方原都不抱希望了,临了却突然大有收获。他按捺住,虚心问求:“原来这位是赵老爷,还请问何出此言?”

  掌柜的也没瞧出什么门道,两个人四只眼,直等着赵田解惑。他这下称心遂意,指点着游方瞧上方的绳结:“我瞧的不是玉佩,而是这儿。”

  “这个花样什么我们赵家主母独创的,未曾外传,只她一人会。我只消瞧这儿,便知这玉佩本是赵家的,大抵是我们赵家赏了严家罢。”

  “原来如此,多谢指点!”

  游方道了谢,又听掌柜的连声夸赞:“素问赵夫人绣艺超绝,今日方知远不止于此啊。”夸了一番,掌柜的又奉承起赵田。游方缩回去,继续瞧着店中玉器,歇了一阵子,等自己不打眼,出了玉器行连忙去找游远舟。

   

  游远舟用了饭,有几个菜没动,给游方打包了回去等消息。他方回县衙,小花寻过来问:“大人可用午食了?若还没用,我们给大人备了菜。”

  “我吃过了,你以后不必挂心这些,照应好自己便好。”游远舟说着,摸到弦外之音,“你们?今日严四姑娘过来,又给你下厨了?”

  “是啊,大人吃过,那我便回去找四小姐了。”

   

  游远舟这才知晓,严云絮竟还未离开。他与小花一道回了后院,碰了面,严云絮十分关切,忙问:“大人可有收获?”

  “你留在这儿,是为等消息?”游远舟不答反问,严云絮回:“也不全是。”

  “现下还未查出什么。”

  他没细说,严云絮思量事关命案,连声说:“我一时着急,竟忘了毕竟干系着案子,我怕是不好多问。”

   

  话毕,她又说备了扶芳叶青饮,叫小花去取了尝尝。小花一脸欢快地被支走了,严云絮这才对游远舟说:“大人当日叫我不可自轻,我亦思虑良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我此后愿意试着坦然处世,多谢大人当日提点。”

  “无需言谢。”听严云絮有意抛下过往总总,游远舟一下五味杂陈,又思虑她日后若在外走动,那些议论指点许是会当面朝她扑过去,便说:“如果有人向你说什么不中听的,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青楼女也好,楼中花魁也罢,过往如何,非我本愿。他人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口中所言,非我能左右,我唯一能控制的,便是自己的心。我自该坦荡面对过往,也坦荡期冀来日。”

   

  “如此便好。”游远舟望着严云絮,她已算坚毅,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总觉担忧,正欲再说几句,院外,游方找了过来。

  严云絮心知他们要商议案情,自行避开了,说是去瞧瞧小花。游远舟与游方自然也不会停在此处说话,他俩回到正厅,游方速极先报结论:“公子,玉佩果然是出自赵家,赵管事认了!”

  “好,你先用些饭填填肚子,其他稍后再说。”事情进展比游远舟料想得更加顺利,他心里即刻拿了主意:先差人,将赵田悄悄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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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我来时不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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