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孟十七对苟札宗评价如是。
昨天才踹了他一脚，今天却屁颠屁颠跑来献殷勤。
又是给她送小吃，又是帮她调班休息，甚至将采购药材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从始至终，孟十七都坚信相由心生这个真理。
她有多爱魏子都的颜，便有多厌恶苟札宗的假仁假义。
那些小吃都被她倒进池塘喂鱼，即使被调去休息，她依然坚守岗位，绝不给自己搞特权。
实在没办法，苟札宗甚至跑到她值班的地方，一边下跪一边道歉，只求孟十七能原谅他。
孟十七担心影响不好，答应不再与他计较，又忍着恶心吃了两块他买的臭豆腐。
他这才作罢，起身告退。
本以为苟札宗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她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事业了。
为了尽快升任为正式医师，孟十七每天都努力干活，别人三天都处理不好的药材分类，她半个时辰便做好了。
清理完自己的工作量，她还乐于助人，主动帮其他人完成任务。
尽管她如此诚心，依然没得到大家的认可。
丁班的肄业生似乎都不愿与她接触。她的热情招呼，只换来对方冷漠躲避。
有时她回教室温习，还能感受到背后的指指点点。
“哎，你们听说了吗？新来的孟十七仗势欺人，苟上司那么老实的人，竟被她逼得下跪！”
“分明是她主动勾引苟上司，被严词拒绝之后，恼羞成怒要利用背后的势力搞死苟上司，这才逼得人家下跪求一条生路。”
“居然连苟上司都不放过？她还真是百无禁忌啊！”
“不就是出身鬼谷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平时就知道抢活干争表现，我们丁班不少老实人都被她霸凌过呢。”
“听说城主府也被她闹得鸡飞狗跳，少城主为了躲她，都跑到城外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平日里待这帮人也不薄，不好好学习，整天就知道背后说人闲话，难怪在丁班待了那么多年还是个肄业生！
孟十七心里生闷气，一直等到姜道恒回来了，一屁股挤在她的座位上，顺手撕了一张她刚摘抄的医书，开始擦手。
“你不是刚被苟札宗叫去私聊了么？手上沾的什么？”孟十七皱了皱眉，眼看她的劳动成果被揩上一团团红红的不明液体，莫名有些瘆人。
姜道恒淡淡回了句：“鼻血。”
她心头一紧：“你……你该不会为了我，跟苟札宗打架了吧？”
“怎么可能？那畜牲非要胡说八道，我听不下去了才动手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放心，我下手知轻重，打一拳就跑，死不了人。”
虽然孟十七很讨厌姜道恒，却从未见他对谁下这么重的手，一时忍不住好奇问道：“他都说啥了，能把你气成这样？”
姜道恒冷冷瞥了她一眼：“绿茶。”
“啊？”
“叶白如玉，香气如兰，白中显翠，翠中有韵。出自诗经中对绿茶的描述。文人骚客常用绿茶来形容青楼女子。”姜道恒解释道，“那畜牲说你是绿茶，跟我哭诉他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而你一边享受着他对你好，一边故意吊着他。”
“他骂的是我，你怎么还动手了？”
“那畜牲以为我跟他一样，都是被你吊着的唾绒。说出那一番话，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莫再与你纠缠。”
孟十七恍然大悟，原来姜道恒的雷点是不想做女子的唾绒，想吐掉就吐掉。
多亏姜道恒上前线探听情报，孟十七才得知为何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刻意疏远她，孤立她。想必是信了苟札宗的鬼话，将她当成一个仗势欺人百无禁忌还水性杨花的绿茶了。
可她还是想不通：“连你都知道是假话，他们怎么就信了？那苟札宗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就这么高？”
姜道恒神情镇定地望着她：“知道你现在眼睛里透着什么吗？”
“对知识的渴望？”
“是清晰的愚蠢啊！”姜道恒一个脑瓜崩儿过去，真想一下子将她弹醒，“我且问你，论能力，你比丁班这帮废物如何？”
“你都说他们是废物了，自然是我强一些。”
“你和那畜牲同样比他们强，他们怎么不讨厌那畜牲，反而讨厌你？”
孟十七迟疑道：“因为……我不善言辞？我还只是个肄业生？”
“因为你没情商啊！”姜道恒开始耐心帮她分析，“天门医馆每月考核升级的名额有限，你本就是鬼谷神医的传人，医术不知比他们高多少，如今却要来抢占他们的名额。尤其你还没点眼力劲儿，人家三天完不成的工作量，你半个时辰就搞定了。他们十个也比不过你一个，你说你招不招恨？”
“嘶——”孟十七倒吸一口凉气，认真琢磨，“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有点招人烦。”
“既然知道原因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更加努力，争取早日成为正式医师，脱离这帮废物！”
“……”
“怎么了嘛？我又说错啦？”
姜道恒紧盯着她，语重心长道：“你可知，为何我在冥府干了千年，还只是个实习生？”
“难道你也差点儿被上司啥啥了？”孟十七满眼透着惊喜，笑眯眯地问，“男的女的啊？长得好看不？”
“那是另外的价钱！”他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我们冥府的工作人员事业心都很强的，通常只在工作上使绊子，绝不会掺杂私人感情！”
一群全年无休的冥府打工仔，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谈恋爱。
现在努力拼搏，不过是为了等升职加薪后，可以从事轻松点的指挥工作。
若是干累了，退休后还能用功德分换下辈子投个好胎，在人间感受一下啥也不干吃喝不愁的快乐人生，等功德分挥霍光了，死后到冥府再继续被剥削。
这样的生活，对于姜道恒这种老油条来说，已是稀松平常。
但对于初出茅庐，还未经过社会毒打的孟十七来说，便有点颠覆认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不是只要收编魏子都，你便能转正了？”
姜道恒有些感慨：“是啊，努力了一千年，就差临门这一脚了。”
“那我……更不能放弃了！”孟十七话锋一转，故意嘚瑟道，“凭什么我的光快没了，你却还有希望转正？倒霉我也得拉你做垫背！”
难得姜道恒没继续跟她斗嘴，只是叹了口气：“我从未指望你脑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