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城墙,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伫立在宽阔的道路尽头。
厚重的城门前,两列蜿蜒入城的队伍,在高大的城墙映衬下,显得十分渺小。
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守卫军游走在城门内外,有的在认真地检查着入城的百姓,有的则在谨慎地注视着官道上不停涌来的行人。
突然,一阵嗒嗒嗒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带起了一阵飞扬的尘土。
见状,守卫军攥着长枪的手微微一紧,将目光落在疾驰而来的两匹快马之上。
那是两匹皮毛雪白,身姿矫健的高大骏马,它们来的速度极快,嗒嗒之声连绵不休,让等候入城的人们纷纷回头望去。
众人目光汇集之处,只见并行的两匹白马上,一男一女正扬鞭而来。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入城队伍的后方,英姿飒爽地飞身下马后,两人对视一眼,舒了口气。
“终于到了。”安若素望着眼前的城门,神色略带疲倦地开口。
他们从汴京赶来京城,一路都未曾好好休息,餐风露宿了几日,终于到了地方,可算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白念宸此时面上也带了几分倦意,他牵着马匹跟在安若素身旁,闻声神色有些复杂。
他自幼长在京城,对这座城池十分熟悉,但他却不喜欢这里。
相比而言,他更喜欢历城的平淡适意。
可为了查清真相,他又不得不回到这里。
安若素牵着马站在队伍末尾,看着人群一点一点向城门的方向移动,不禁叹了口气,“入京的人怎么这么多啊,这得排到什么时候。”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白念宸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身前蜿蜒的长队,而后又看了看面露疲色的安若素。
“我有丞相府的名牌,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进去。”
闻言安若素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念宸,调侃的意味十足,澄亮的杏眼中似乎在说,不愧是丞相之子,连入城都有特权。
但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算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没必要搞特殊,还是排着吧。”
白念宸见安若素没有意动,知道她是不愿和百姓争先,便颔首莞尔应了一句,而后二人便安静地排队向前。
见他二人态度平和的排着队,因为骏马锦衣而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守卫军这才收回了目光。
好在城门口的检查虽然仔细,但速度却是不慢,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向前,不多时,便轮到了他们。
一番查验后,两人牵着马步入城门,顿时一阵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
行人如织,店铺琳琅。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气派不凡啊,这路上都没什么小摊小贩。”
安若素虽然儿时来过京城,但时日已久,记忆已经不算清晰,因此眼下对京城各处都十分好奇,不禁放慢了脚步四处看着。
“京城几条主街上,经常会有马车经过,所以摊贩一般都不会在这里摆摊。”白念宸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淡淡开口。
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旋即安若素又指着一间店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间店铺的牌匾上写着“聘韩奴”三个字,每个字安若素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却不知是何意,只能向京城人士白念宸询问。
白念宸闻言顺着安若素所指的方向看去,继而答道:“是一家卖猫狗的店铺。”
“那为何要叫聘韩奴?”安若素好奇追问。
“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白念宸解释道,“而犬又别称韩卢,这家店大概就是整合套用取得店名。”
听到白念宸的话,安若素望着他的眸子里晶亮一片,连连称赞:“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白念宸闻言无奈一笑,却没有接话,只是垂眸看向安若素,询问道:“到京城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准备去哪儿?”
既然回到了京城,白念宸自然要先归家。
毕竟在京城认识他的人不少,若是不回丞相府,单独和安若素在外,只怕会引来非议。
而且虽然他不喜欢他爹,但丞相之子这个身份,却还是有些用处的,要查什么也方便。
因此白念宸是准备直接回府的。
可他又不能扔下安若素一个人,便有此一问。
“我吗?我可以去……”安若素闻言正准备回答时,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帮人,将她和白念宸团团围住,也打断了她的话。
警惕地看着围在自己周围的人,安若素拧眉,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白念宸,“这什么情况,怎么一入城就被包围了?你是不是在京城惹了什么人啊?”
不怪安若素怀疑白念宸,毕竟她只有小时候来过一次,在京城并没有熟识的人,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那不是她的原因,就只能是常住京城的白念宸的问题了。
然而白念宸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声音平稳地说:“在京城,我才是不能惹的人。”
安若素一听,撇嘴噫了一声,怀疑地看着他,“我才不信。”
说着她又笑嘻嘻的凑近白念宸,挑着眉戏谑地说:“话说,你是不是离京之前惹下了什么桃花债?人家现在来找你要债了?”
闻言,白念宸长眉微蹙,一脸无奈。
“我……”
然而刚想开口反驳的白念宸,才发出了一个声调,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喝,打断了话头。
“不孝女!”
随着这一生满含怒气的呵斥声而来的,是一个身着绫罗,头戴玉冠,姿态富贵的中年男子。
“爹?”
看着那个从人群中走过来的身影,安若素愕然不已。
安锦鸿负手越众而出,目光不善地盯着安若素,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站定,而后才冷声质问道:“这一年多,你干什么去了?”
闻声,安若素闭上眼又睁开,只见眼前的身影毫无变化,她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居然真的不是为了白念宸而来,而是冲自己来的!
不过下一瞬,安若素便扬起了一抹粲然的笑弧。
她松开手中牵着的缰绳,惊喜不已的迎上前去,一把抱住安锦鸿,“爹,您怎么在这儿?”
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安若素和安锦鸿的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分别一年多后突然相见,自是十分惊喜。
然而安锦鸿面上却没有丝毫见到女儿的喜悦。
他斜眼睨了一眼一旁的白念宸后,便低头看向身旁的安若素,神色严肃地质问道:“回答我,这一年你都干什么去了?”
闻言,安若素当即道,“爹,我去求学了啊,不是给您留信了吗?管家没给你吗?我给你说……”
没等她将不正学苑的事情说出来,就被她爹打断了。
“求学?你当我傻?”阴恻恻的目光转向白念宸,安锦鸿愤怒地指着白念宸,又道,“你失踪一年多,再出现就是和他一起出现,求什么学,我看你分明是私奔去了!”
“伯父,您误会了!”一听这话,安若素还没反应过来,白念宸便率先开口解释。
毕竟私奔之说对于女子是何等败坏名声的指责,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名头落到安若素头上。
“我误会?”听到白念宸开口,本就怒意横生的安锦鸿更加怒火中烧。
他和女儿说话,哪里有这个臭小子插话的余地!
“你倒是说说,我误会什么了?是你们这一年来不曾在一起,还是你们今日不曾一同入京?”安锦鸿指着白念宸,怫然不悦道。
“这……”一连声的质问入耳,白念宸却猛然一顿,因为安锦鸿所说句句属实,他着实没办法否认。
见白念宸语塞,安锦鸿又冷哼一声,嘲弄地说:“怎么,心虚了?”
安锦鸿说着,更是直接拍板定论,“我看就是你拐带了我女儿,哄骗她和你一起私奔的!”
听到这话,白念宸很是焦急,一向千机算尽的他,竟是被怼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反倒是当事人安若素,在旁边不紧不慢,她自幼便没什么正形,安锦鸿又宠爱于她,自然没拿那些大家闺秀的礼仪去教导约束,因此在父女二人眼中,私奔一事跟名节不沾染半点关系,就事论事罢了。
难得见白念宸吃瘪,安若素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本想跟老爹继续解释几句,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主意!
她大步一迈,挡到了白念宸的身前,大声地道:“没错,爹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和他私奔去了!”
“一年多前,我和他两情相悦,但担心家中不满,便和他私奔了,只是这一路以来,我们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便是想和他一起求得家中同意!”安若素振振有词地道。
白念宸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若素,整个人怔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安若素不仅不做解释,竟然还如此胡说八道。
“好啊,我就知道是这个混蛋的错!”安锦鸿上前一把抓住了白念宸的衣领,愤怒地大喝道,“你居然敢拐带我女儿,还敢带她去吃苦!”
安若素方才明明说的是两情相悦后私奔,结果到了这个爱女如命的安锦鸿嘴里,就成了白念宸拐带安若素的证据。
被这么一说,白念宸自然更懵,又碍于安锦鸿长辈的身份,不能动手,只能被扯着衣领,狼狈又无辜地开口:“伯父,您真的误会了。”
“误会?好啊,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推卸责任,你还没有点男子的担当!”安锦鸿目龇欲裂,一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诱拐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就怒不可遏。
“爹,您先放开他。”一旁的安若素还在添油加醋,“您要是掐死他了,您女儿我可就要成寡妇了。”
一听这话,安锦鸿更是愤怒,“你们两个又没成亲!他就是死了,你也不会是寡妇!”
“可是爹,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安锦鸿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喜欢他!”安若素想到自己的计划,眼珠骨碌碌一转,连连点头。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安锦鸿到底还是松了松手下的力度。
看着面前的白念宸,安锦鸿缓了缓才又开口问安若素道:“你真的认定他了?”
安若素毫不扭捏地嗯了一声。
见状安锦鸿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面对眼前的一切,但很快他又睁开了眼睛,看向白念宸。
“既然我宝贝女儿认定了你,那你就先跟我们回府吧。”安锦鸿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
白念宸闻言,呐呐地张开嘴,第一次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事已至此,安锦鸿只能憋着气,“要我接纳你也行,但你必须得入赘我安家!”
他自然不想轻易接纳这小子,可作为安若素的父亲,他了解女儿的性子,生怕一言不合,她又要跟人私奔,因此便想着先安抚下这两人,至于其他的,就等回府再说。
一听这话,白念宸更是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三言两语间,自己就要入赘了。
“伯父,我们并……”白念宸想要解释,然而话刚出口,却再一次被安锦鸿打断了。
“行了,别的就不用说了,至于婚事,等我们回府再议。”
就在几人争吵之际,周围渐渐的围上了许多来看热闹的百姓。
毕竟又是私奔,又是诱拐的,哪个人听到能不好奇。
尤其是安锦鸿这个全国首富,城中百姓也是熟知的,他女儿和人私奔的热闹,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
如今一众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听到安锦鸿的问话,也纷纷议论起来。
“哟,安首富这是认下这个女婿了?这就说到婚事了?不过首富家议亲这么草率吗?”一个中年妇人一边垫着脚向人群中间看着,一边连声惊呼。
“毕竟都私奔了,不认还能怎么办?”他身旁的一个大娘啧了一声,“为了自家姑娘的名声,也只能认下啊。”
“这小伙子倒是命好,一下子就成了首富的女婿,以后一辈子都不用愁咯。”另一边一个身着短打的青年酸溜溜道。
“你羡慕啊?”他旁边的女子嗤笑了一声,“羡慕也没用,人家器宇轩昂英俊潇洒,和首富家的女儿配得很呢。”
“你们女子就是肤浅,皮囊好看有什么用,好人家的儿郎,谁会入赘。”听到女子的话,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不屑道。
听到这话,女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书生模样的青年,“你倒是想入赘,人家首富女儿也看不上你啊!”
“荒谬!”那书生闻言被气的双颊通红,斥道,“我可是读书人,怎么可能入赘,便是嫁娶我都要考虑一番,毕竟黄白之物最是庸俗!我还嫌她满身铜臭呢!”
“哎呦哎呦,首富女儿你都嫌弃?你当你是谁啊?羡慕嫉妒就羡慕嫉妒,装什么!”
而就在周围百姓正争论不休之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句——
“丞相到!”
这一声传来,本来正津津有味看热闹的百姓,顿时一惊,更有胆子小的,竟直接就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