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安若素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日回家之后,管家和下人们又力劝了安若素良久,有几个终日随侍左右的丫鬟和小厮竟以死相逼。故而安若素只好明面上承应了下来,谎称自己打消了出门游历的想法,决定留在姑苏,但暗地里却仍然筹划着独自闯荡江湖。她偷偷收拾行装,欲在清晨之际,趁众人不察,悄悄离开。
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背起前一晚就收拾好了的行李包袱,手拿着雁荡剑,轻轻地打开房门,生怕惊动了府中的管家和下人们。
她穿过走廊,在黑暗中左顾右盼。府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发现她。她小心地走到了侧边小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安若素很快从侧门出口来到了安府正门对着的那条大路上,她无比轻松地走远一段之后,转过身来,朝着安府的方向挥了挥手,嘴角扬了扬,斩钉截铁地说道:“待我雁荡侠名满天下,不日归来!”
她一路小跑至码头。天边才刚刚出现一抹微红,水面上吹来一丝丝微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让人好不爽快。
安若素对这场即将开始的新旅程充满了期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闭上双眼,仰起头来,右手举起她的雁荡剑,朝着远方大声喊道:“不正学苑,本大侠就要来啦!”
码头上静悄悄的,几只船在晨光熹微下微微摇曳,偶有一些水鸟在天际和水面上掠过。安若素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她要乘坐的那艘船。她自信满满地快步走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前往不正学苑的路。
“登船请出示不正学苑的招生简章。”船家拦住了安若素,缓缓说道。
安若素激动不已,此情此景,此等登船验证方式,和话本里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稍等片刻。”她颇为自豪地说道。
安若素不紧不慢地把包袱从肩上卸下,摸索着招生简章。不料,安若素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着急,神情也逐渐慌乱了起来,她几乎将包袱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封至关重要的招生简章。
船家疑惑地望着她,她愣在原地,很快又再次翻找行李,可仍旧一无所获。
船家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请出示不正学苑的招生简章。否则不能登船!”安若素眉头紧蹙,停下了翻找,紧张地看了看船家。她咬了咬嘴唇,仔细回想着昨晚收拾行李的情景。
“等等……昨晚我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莫非我今早走得着急,忘记将它装进包袱了?”安若素低声絮语道。
安若素正思索着,一个高挑的黑衣男子越过她面前,径直走向船家,将一封简章递了过去。船家将男子手中的简章接过来查验了一番,很快让开身子,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安若素眼睁睁看着这名黑衣男子凭借简章就要登船,自己却只能留在码头上,心里十分焦急。
“不对!”安若素突然惊呼道,“那是我的简章!”
原来刚刚那男子出示简章之际,那张纸正好掠过安若素的视线,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左下角有一处墨迹,不正是自己昨日不小心印上去的痕迹吗?
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伸手拦住了男子的去路:“站住!那简章是你的吗?拿给我仔细看看!”白念宸抬眼瞟了安若素一眼,嘴里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准备另择他路上船。
安若素食指指向那男子的鼻尖,声音低沉有力地说道:“胆敢窃取他人简章,冒充不正学苑学子!”
白念宸仍不理睬,安若素见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按剑堵住对方,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竟敢骗到我雁荡侠安若素的头上!”
白念宸的嘴角往下撇了撇,不耐烦地回应道:“在下白念宸,应不正学苑邀约,前往游历学习。”
“你胡说!那简章明明是我的!敢偷我的东西,那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雁荡剑的厉害!”安若素抢白道。
“哦?你有什么证据吗?”白念宸斜睨了安若素一眼,缓缓说道,“不正学苑广纳天下英才,想必很多人都收到了招生简章。白某不才,昨日亦收到一份。”说罢朝着安若素扬了扬手中的招生简章。
安若素盯着招生简章,指了指上面的印记,更加确信那正是自己的那份。她不屑地说道:“你一个小偷,也配被不正学苑认可吗?你这种人,哪里有半分侠义?”安若素从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气得将要拔出剑来。
白念宸按住了安若素的右手,嘴角勾起,挑衅地回应道:“你自己没有按照规矩出示简章,却想要强行登船,还要对合情合理登船之人拔剑相向,这就是你口中的侠义?”
安若素没想到白念宸百般有理,气得一时语塞,用力甩开了白念宸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转身朝着船家大喊,声音中充满焦急与委屈:“船家,你来评评理,那招生简章明明是我的,不想被这贼人偷了去……”。
船家顺着安若素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两人的外貌穿着,冲着两人摆了摆手,说道:“都上去吧!上去吧!船上还有空位!”
安若素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耽误行程,至于那个姓白的,等到上船之后再跟他一分高下也不迟。
白念宸听罢船家打圆场的话,目光渐渐从安若素身上收回。他侧目看了船家一眼,心下未免觉得奇怪:这船家怎么与昨日我欲强行登船的态度大不相同?看来上船后得小心为妙。
安若素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一心为成功登船而高兴,终于能够离开姑苏,走上踏入江湖的第一步了!
正在这时,岸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不能走啊!”
“小姐,你走了我要如何向老爷交代啊!”
“小姐,外面太不安全了,你快下来啊!”
安若素脸上略有惊恐之色,转头就看见安府的管家家丁丫鬟们,正在朝这边跑来。
“糟糕,被他们追过来了!”安若素慌了神。
只见几个素来在安若素身边鞍前马后的年轻家丁跑在前头,大声喊着:“小姐,快下来吧!老爷知道您私自离开,一定会责罚我们的!”管家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姐三思啊!等我们先调查清楚那个什么不正学苑,改日再出发也不迟啊!”
“船家,赶紧开船吧!”安若素见状急忙催促着船家离岸。
船家吩咐船员们解开缆绳,将船只慢慢推离岸边。
安府家丁们眼见着船已经解缆,跑得更加迅速。
“小姐,您一个人怎么能行呢?实在要走就带上我们吧!”
“是啊小姐,带着我们一起吧!不然等老爷回来,我们都会挨打的!”
几个家丁朝着安若素喊道。管家更是急得直跺脚,欲指挥着几个谙熟水性的家丁跳入水中。
“再见了,大家!放心吧,是我自己要去闯荡江湖的,与你们无关!”安若素站在船舷上,笑着向码头上的人们用力挥手道别,“我留了一封信给爹爹,爹爹回来见了肯定不会怪罪大家的。你们多加保重!不日我扬名立万,自当凯旋而归!”
白念宸见到这一幕,不禁嗤笑出了声。二人相距不远,安若素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嘲笑,睁大眼睛怒视着他。不料白念宸并不与她交换目光,而是继续望着码头。
安若素哪里肯罢休,见他冷淡的样子更加怒火中烧,说道:“姓白的,你笑什么?”
“白某只是想到世间狂妄自大、不自量力之人,一时没忍得住。”白念宸云淡风轻地说道。
安若素感到他意有所指,气得咬牙切齿,拔剑指向白念宸,说道:“说谁呢!我看你才是不自量力!有本事跟本大侠比试一番!”
白念宸却像压根没听见安若素的挑衅似的,拍了拍身上的水汽和灰尘,起身准备离开甲板。
安若素用剑挡在他面前,说道:“白念宸!你我早晚都得分出一个胜负,不如就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
白念宸这才正对着安若素的眼睛,他的目光却让安若素感到寒气逼人,不禁出了神。只见白念宸不用吹灰之力,就用手指推走了安若素的剑尖,而后兀自走向了船舱的方向。
“这位船工,请问我的房间在舱内何处?”白念宸在舱门口拦住一个船工,问道。船工向他比划了一下方位,白念宸谢过,径直走进了船舱。
安若素没想到那姓白的看起来其貌不扬,刚刚竟能一指推开自己的剑芒,可见亦颇有功力。她望着白念宸的背影,感到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是窝火。安若素深吸一口气,掩饰着尴尬,兀自给自己找补道:“既然他也要前往不正学苑,来日方长,今天本大侠先放他一马!等船靠岸,到了不正学苑,本大侠再与他一决高下也不迟。”说罢她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自己的决定。
天越发亮了起来,水面上的日光逐渐升温,甲板上一团团热腾腾的水汽围绕在船身周围。安若素感到不一会儿皮肤表面就将要遭到烈日的炙烤,于是也赶紧拎着自己的行李进了船舱。
走进船舱内,她才发现此船从外部看,似颇为局促,实际上却称不上狭小。她依据刚刚那个船工的比划,沿着走廊走向客房区域。船共有三层,正如船家所说,许多房间都空着,根本没有人住。安若素挑选了个最宽敞、景色最好的房间,避过了一会儿太阳直射的方向。
安若素把包袱放在床上,将里面的东西略作整理,刚刚在码头上被自己胡乱抓得一团糟,都怪那个姓白的偷了简章,她想起就一阵愤愤不平。
收拾好之后,她将包袱放在床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惬意地躺在床铺上休息,感受着江湖的味道。她一只腿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脚尖微微翘起,嘴角上扬,闭上了眼睛开始想象自己的新旅程。
但很快一阵咕咕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原来是她的肚子感觉到了饥饿。安若素这才想起今天她起得太早,还没有用过早饭,于是她起了身,决定出去找一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