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两日,还真就隔了两个,李自明便心急难耐地登上了这艘渡轮。
上次因着林丫雀的出现,他便没玩尽兴,这些时日抓心挠肝一般,家里还有个宋凤仪看着,今日终于能肆意地赌上两盘,他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不少。
一路被侍者引着,进入了下方的船舱,舱门一开,人声霎时鼎沸了起来。不同于皇后赌坊的安静,这里更像是地下赌坊那般肆意,烟雾缭绕,玩什么的都有,让李自明越发地心潮澎湃。
对于他这般的纯赌徒来说,只有在赌桌上才能找到活着的欲望,那种刺激和快感,是任何旁的都比不了的。除了赌,他对旁的,吃食、女人、大烟、权柄,都没甚兴致。
侍者应是知晓他是谁带来的,一路引着往里面走,直到一张牌桌前。李自明远远就看到了王阳,走近了正欲打招呼,却看到了他身侧坐着的那个女人,立时就黑了脸。
林丫雀看见来人,笑着起身,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冲他招手。
“李秘书长,别来无恙啊。”
李自明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林丫雀给叫住了。
林丫雀上前几步,凑到他近前,“做撒见了我就要走,我是那吃人的妖怪不成。”
李自明见她拦路,越发生气,“还真给自己贴金,不知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
到了这一步,他哪能不知道王阳约自己来,定是眼前这女人的主意。他想不到旁的,只觉得是方家引着她前来,想套关系,只是做得太过,反倒让他生了厌。
听了这话,林丫雀也不高兴,她本想忍一忍这憨批,可是把自己比作猫狗,也不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想起前两日婉莺探查到的消息,不由冷笑着凑得更近了些,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扇子遮着,开了口。
“说起这猫啊狗的,我还真想起一桩趣事来,前几日路过个园子,正瞧着一只母猫狠狠挠着一只恶犬,明明恶犬体型也大,生得也凶,偏就生生受着,浑身被那母猫挠的哟,没一块好皮肉,呜呜咽咽地叫着,也不躲,真不知是疼的,还是开心的呢。李秘书长,你觉着呢?”
李自明刚听到开头,本觉得不耐,但越听下去,心下越惊颤,到了最后,他死死盯着林丫雀的眼睛,是彻底的恼了。
“你什么意思?”
林丫雀摇了摇扇子,故作无辜地退开半步,“不过就是听到了猫猫狗狗,想着给李秘书长凑个趣,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罢了。”
这时,王阳怕两人闹得太难看,走过来劝了劝,“李兄,怪我上次约你时没说清楚,其实这场局是方小姐安排,想要借此跟你道歉的。”
然而,此言若是说在开头,还好说,偏生在林丫雀暗着道出了李自明两口子那点私房事后,落在李自明耳里,更觉讽刺。
他冷笑出声,转身坐到牌桌上,看向林丫雀,“行啊,既然方小姐有心,我李某自当奉陪,你想怎么赌?”
林丫雀自觉目的达成,笑着道,“李秘书长真是爽快人。”
她从桌下拿了个皮箱出来,打开,里面皆是钞票,“要玩自然就玩个尽兴,今日咱们还玩德州扑克便是。”
这些钱,可是她这些日子攒的老本,全拿来了,心内可是肉疼不已。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诱惑不够大,如何能请君入瓮呢。
岂料,李自明根本看都不看这些钞票,只盯着林丫雀。
“怎么,不够?”
林丫雀心里没底,面上却还是噙着笑。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向王阳借点的时候,一把手枪丢至牌桌之上。
李自明冷笑着道,“赌钱有什么意思,方小姐有没有胆,与我赌赌命?”
林丫雀愣怔了。
王阳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李兄,这就过了吧,大家来玩不过是图个乐子。”他脸色十分难看。
但李自明此时已经被气的狠了,只想解决掉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还知道自己家的事情,必是不能留了。
“玩嘛,不就图个刺激,这手枪里只留一颗子弹,谁输就对着自己崩一枪,枪响则为输,怎么样方小姐,敢不敢?”李自明一边说,一边拆着左轮中的子弹,果真只留下一颗。
王阳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拉上林丫雀的手腕,准备带人离开,至于特赦令,他会另想办法。熟料,却被人给挣脱了。
“好的呀。”林丫雀笑得肆意,应下了赌约。
王阳震惊,低声凑过来,“你疯了?”
他眼中暗示她不要冲动,他会想办法,却被林丫雀轻轻推开了。
林丫雀从来不信空口白话的承诺,更对王阳没有信赖可言,她只信自己,机会就在眼前,她不可能不抓住。
“放心,”她安抚地将王阳摁到了牌桌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从善如流地坐到一旁,顺势点了根烟,“以前我流落在外的时候,巷子口有个算命的老瞎子说过,我是娘娘命,生来有大造化,一辈子逢凶化吉遇贵人。”
“是么?”李自明安然落座,将那支左轮手枪放到牌桌正中间,冷然地看着林丫雀,“那今天就来验证一下那老瞎子是真仙,还是江湖骗子了。发牌罢。”
荷官听得此言,沉默着发牌,这海上赌坊里玩的花样多,几乎等同于三不管,赌什么的都有,自是早已见怪不怪。
王阳见事已至此,只能闷声坐下摸牌,想着在一旁看顾着些,别让事情闹得更大。他想着,依林丫雀的本事,应是不会吃亏才是。但这份放心,实在是来的太早了。
第一局,林丫雀输了。她手气实在不好,摸的底牌太差,根本做不成大牌。
一局结束,李自明得意地看着林丫雀,想要看她露出惊惧的模样。
哪知,林丫雀径自拿起桌上手枪,随意摆弄了两下,学会了如何扣下保险后,对着头部,看向李自明,“愿赌服输。”
在其他人毫无防备之下,便摁动了扳机。
“啪!”
空枪。
此举令在场之人尽皆愕然,周边几桌之人更是停下了手中动作,寂静一片。
没等旁人开口,林丫雀淡然地对着荷官挥手,“开牌。”
荷官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得此言,不知怎的便顺从着手上动作了起来,下一局牌开启了。
李自明本有一肚子的话,只能咽了回去,憋屈地继续摸牌。
却没想到,今日他手气颇旺,林丫雀又输了。
他自觉老天都在帮自己,不由拿过左轮,在手上甩着,故作为难的模样,“怎得又让我赢了呢,这一只里只有六颗弹孔,刚才方小姐不管不顾就摁了一次,这一次,恐怕没那么幸运了罢。”
此言既出,身侧的王阳便知,李自明是想让林丫雀低头。
没等他出言打个圆场,却见林丫雀起身,一把从李自明手中抢过左轮,想都没想,便对着脑袋扣动了扳机。面不改色。
又是空枪。
却是吓了李自明一跳,“你疯了!”
林丫雀笑了笑,“找乐子嘛,沉着脸做甚啊。来人,上酒!”
竟似是找到了乐趣似的,端着红酒,嚷嚷着荷官快些发牌。
李自明看着她丝毫不惧怕的模样,后背不由起了一层薄汗,只觉惹到了个疯婆娘,完全不按常理行动。他强自镇定,如今都是自己在赢,怕甚,等这女人真的把自己崩死了,看她还笑得出来!
拿到新牌,他暗自捏了把汗,但好在手风仍旧不错。
很快,林丫雀撂了牌,又输了。
她刚摸到枪,就被王阳给摁住了,他沉着脸,“够了。”
前面两次还能说是侥幸,但如今六发子弹走了两发,下面每一轮都可能会中招,他不可能看着林丫雀玩命。
李自明暗自庆幸了一把,跟着开口,“方小姐,怕就算了,认个错,以前今日都既往不咎了。”
林丫雀听了这话,不由拿着左轮走了过来,“李秘书长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李自明故作大度。
“好。”
林丫雀缓缓将手中枪朝下放,使得李自明不由松了口气。
却听“咔哒”一声,保险上膛,她再次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可我这人,生来就不喜欢低头。”
“啪!”
第三发空枪。
林丫雀不顾其他人的脸色,笑着转了转手枪,“第三发了。”
重新坐回到了牌桌之上。
她笑着看向面色越发差的李自明,“前三局就当是道歉礼,博李秘书长一笑罢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开牌罢。”
李自明听得此言,心神俱裂,觉着林丫雀话里有话,难不成之前三局都在演自己,但很快又说服自己,她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有这些谋划,定然是故意说来戏耍自己。
他强自淡定,让自己专心牌局之上,却没注意到西服下的衬衫已然被汗水浸透,额头也冒出了些许冷汗。
偏偏这一局,他手气奇差,就算如何硬撑,都仍旧没比过林丫雀。
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