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马秀梅自是抵死挣扎。她凭借二人悬殊的体力,眼见就要挣脱束缚。可此时的玉婉莺不同以往,看似疯魔,却比任何时候都沉得住气。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她不紧不慢地扫视周围环境,旋即拽住钢丝线的一头,挂至一旁的淋浴水管的阀门之上,缠绕几圈后打了个结,如此一来,马秀梅的头颅便被半吊于阀门处,稍有动弹钢丝线便可能随时嵌入自己的脖颈。
这一刻,马秀梅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立时不管不顾地企图发出呼救的声响,“救命!杀……人了!”
可笑的是,此前她怕杀人时闹得动静太大不好交差,故意支走了其它人,这时候才是真切体验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住嘴!”玉婉莺开口之际,才觉到脖颈上伤口的痛处,伸手一抹,才发现一直在流血,她扯下衣服上的布条,草草地包扎一番,堪堪止了血。
一旁的马秀梅哪里肯听她得,不断地试图呼救。
玉婉莺见她死到临头还油盐不进,眼神发戾,果决地一把抓住对方右手,拽着小拇指便狠狠往下一撅。顿时,淋浴房内响起骨头断裂的声响。
“啊!啊!”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马秀梅叫声惨厉。偏到了这时,她还不肯服软,反倒越发愤怒地大喊,“我要杀了你!玉婉莺!我一定会杀了你!”
玉婉莺见状,又捋起她无名指来,不顾对方挣扎,再次狠命一撅。
这一下,马秀梅的衣衫霎时便被冷汗浸透了。
她正欲再喊,却见玉婉莺将那双赤红的眸子凑到自己跟前,对自己道:
“你再喊,我不介意把你十根指头都搅碎,反正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活了,正好拉着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看着玉婉莺的疯魔模样,马秀梅从心底里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心内暗暗发苦,自己怎得惹上了这般的疯婆娘,可性命堪忧,她再不情愿也只得服软,“别!我说,我说!你想知道甚么,我都说给你听!”
玉婉莺见她乖顺,从善如流地放下她扭曲的手,“是宋家雇佣你来杀我?”
马秀梅点头如捣蒜,“是,是的。”
“什么时候?”
“就前两日,你被定罪之后,宋家来人请我出去,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找机会杀……了断你。”马秀梅斟酌字句,看着玉婉莺的脸色,生怕自己说错再遭一番罪。
玉婉莺看着那截钢丝线,若有所思,“你先找了林丫雀?”
马秀梅不得不承认,“是,我怕自己动手不好解释,但没想到她几次三番没成事,我怕宋家责怪我办事不利,只能自己动手了。”
听到这里,玉婉莺冷笑一声,吓得马秀梅打了个寒颤。
“我母亲……”提到玉红,玉婉莺不免哽咽了一瞬,强自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道,“她的死,与宋家有关吗?”
马秀梅抿唇,面露为难,却见玉婉莺再次抓起她的右手中指,刚才那番痛处立即席卷上来,立时告饶,“有关!是宋家所为!”
听到真相,玉婉莺止不住地浑身一颤,紧紧地捏着拳头,任凭指甲穿透掌心的皮肉,用这等方式强逼自己冷静。
“你怎得知晓的?”
马秀梅回想那日,滔滔不绝起来,“是我无意间听闻的。那日我被宋家请去一间小院,在那里见到了宋家大小姐,她在嘱咐我事情时候,有辆小汽车开到了门外,宋家大小姐便出去片刻,与那人交代事宜。隔着门,我隐约听到她嘱咐开车的人离开上海,还给了对方钞票,等到后来,玉红死亡的照片见了报,我便认出来是同一辆车。”
此时,玉婉莺还有甚么不明白,一切都是宋凤仪的奸计!
为了她丈夫的官途,不惜害自己入狱,而后避免事情败露,再杀了自己与母亲封口。整桩事件,全部都是她一手策划,有意为之!
何等的歹毒!
何等的不顾及骨肉亲情!
她玉婉莺即便与她不同母亲,身上也留着宋家人的血脉!
不,玉婉莺想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宋凤仪一介女子,如何在宋家只手遮天,宋经赋还处于家主之位。这件事,没有他的允诺和纵容,怎可能会发生!
“哈,哈哈,哈哈……”
淋浴房内响起一阵粗嘎难听的笑声,正是喉咙受伤的玉婉莺所发出。
愤懑,郁结,恨意,悲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只想放声大笑。
“宋经赋……宋凤仪……宋家……你们真是好样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们宋家却是人毒不堪亲,如此不顾血脉亲情……”
“这么多年,我与母亲没拿你们一张钞票,你们居然还要痛下杀手,可见宋家门楣毫无人性,完全是丧心病狂……”
“原本,我都要带着她走了,就差一步,就差最后一步……”
想到玉红到死都没享过几天清福,玉婉莺强忍多日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早知如此,她便不逞这个强,早早地带她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人死不得复生。
一旁的马秀梅,听到玉婉莺这席话,心思电转,立时猜到了她与宋家的关系。
“你,你竟是宋家在外的血脉!”
说完这句,她便后悔了,因她发现玉婉莺转向自己,面露嫌恶之色。
玉婉莺死死盯着马秀梅,片刻过后,一把拽住那勾住的钢丝线,狠狠勒紧,明显要置眼前人于死地。
马秀梅急忙勾住钢线,气怒道,“你要问的,我,我都说了,怎的还不放,过,我……”
玉婉莺手上不停,嘴边诡异地勾起一抹笑来,“谁说我会放过你了,你帮着宋家助纣为虐,亦是死有余辜。”
马秀梅悔恨不迭,哪里知道真相会惹得玉婉莺更加破罐破摔。
生死最后一刻,她彻底慌乱,就算想喊也发不出声来,恐惧盈满心间,吓得她失了禁,下体流出一滩黄尿来。
却在此时,门外终于传来声响,原是看守们见马秀梅始终不回,出于担心前来查探,却没想到撞见如此惊悚一幕。
门自内紧锁,看守们打不开,立即言语警告玉婉莺。
“0527,住手!快住手!”
玉婉莺见有人来了,更是加紧了手中线,势要收割了眼前人的命。
在马秀梅彻底咽气前,看守们终是撞开大门,冲过来一警棍打晕了玉婉莺,救下了马秀梅的命。
滴答,滴答……
水滴击石的声音,叫醒了昏迷多时的玉婉莺。
她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眼盲了。
她强掩惊慌,勉力起身,用手摸索着周围环境,发现是一间由砖石垒砌出的屋子,她一路摸过去,终于在一边墙壁上摸到扇窄小的铁门,立即拍了拍。
“有人吗?这是哪里?”
发出的声音喑哑,与她往日婉转如夜莺般的音色,截然不同。
她恍惚间才想起,之前淋浴室那一幕,想必是马秀梅下毒手时,伤到了声带。
这时,铁门外传来脚步声,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方正小孔,里面丢进来一个冷硬馒头,怒斥道,“喊什么喊!进了禁闭室就老实点!”
原来,玉婉莺被关进了红砂内令女囚们闻风丧胆的禁闭室。
一般都是犯了大过错的女囚,才会被带来此,通常会关押十天。此处环境恶劣,没有一丝光亮,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一方黑暗的房间内解决,许多女囚来过这里后神智都变得不太清醒,疯疯癫癫,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令人恐慌。
然而,此时的玉婉莺在意的不是环境,而是她的嗓子。
她急切地将脖子上的布条拿下来,摸到已经结了浅浅一层痂的伤处,想来她被看守击晕后,便被丢进了这里,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导致声带彻底损伤了。
想到宋家所做的那些事,她越加恨的咬牙切齿,现如今,他们连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嗓子都要夺走!
怒愤之下,她猛烈地砸着铁门,用粗哑的声音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要揭发宋家人的恶行!方远不是我杀的,是宋凤仪一手策划!宋家才是真凶,是罪魁祸首!我是无辜的!”
门外传来猛烈的棍子打砸铁门的声响,同时有看守怒斥道,“闭嘴!再闹再关你十天!”
明显没空听玉婉莺所说,只觉得她是个闹事的女囚罢了。
玉婉莺悲从中来,她心中知晓,自己如今人微言轻,囿于一隅,谁人会相信鱼她,又有谁愿意为她洗刷冤情呢。无力感袭来,她顺着墙壁瘫坐地上,咬紧牙关死死锤着墙壁,赌咒发誓,“宋家,宋家,有朝一日我离开这里,定要杀光你们所有人!给我母亲陪葬!”
黑漆漆的禁闭室内,不断响彻着这股令人牙酸的粗哑恨意。
门外的看守不再搭理玉婉莺的疯言疯语,转身走了。
良久,一个女声自隔壁传来,“新来的,别念了,念得我头疼。杀什么人我不管,但你要是想离开,我倒是能告诉你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