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很大很疾,突然落起雨来。
玉婉莺将窗户关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出神。
此时她身后,已经没了林丫雀的踪迹。
她问了那句话后,两人久久无言,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最终,林丫雀干脆起身离去。
她坐回办公桌,处理江茹送来的财务报表,昔日效率极高的她,如何都看不进去这些数字。
她叹息一声,将身体陷入椅子里,眼神放空起来。
过了许久,她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坐直身体,拿起桌上的电话机,“给我接东临。”
另一边的方家,林丫雀浑身湿透地坐在床上,呆愣出神。
回来的半路上落了雨,家门口有下人递来雨伞接应,却被她推开了。进门时,落汤鸡的模样吓到了沈眉,在门外叫了半晌,见她实在不应,也无奈走了。
阳台的门未关,簌簌的雨水顺着大风挂进来,弄的窗帘刷刷作响。
丫雀不知呆坐了多久,久到身体已经冰透,快要感知不到。
门外传来下人敲门声,她未理会后,外面传来小声的声响。
“小姐,今日王司令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我帮您放到桌上了。”
说完,门外便传来了下人离去的声音。
林丫雀这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走至桌前。
是个信封,她打开,里面掉落出一张明日下午三时的火车票来,再无其他。
丫雀看着车票,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了清晨的鸟鸣声,她转头发现,居然过了一夜,天亮了。
走至阳台,发现昨夜的狂风骤雨,换来了今早的天明气清,天边的日头露出了个尖尖,初见其光芒。
林丫雀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车票,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她转身进屋,拿出行李箱,开始拾掇东西。
无论前路如何,先迈出去,再论其它罢。
火车站,站台内几乎站满了人,快到三时,火车即将到来。
王阳站在一隅,身侧站着四名卫兵。
他一直在扫视着人群,期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遍寻不到。
这时,有卫兵隔着人海前来,王阳等不及地问道,“看到她了吗?”
卫兵摇头,“几个进口处都安排了人把守,并未看到方小姐的身影。”
轰隆隆——
人群掀起了一阵躁动,开往北平的火车进站了。
王阳对卫兵道,“继续守着,人到了立刻请她来。”
“是!”
说话间,火车缓缓进站,慢慢停了下来。
旅客们纷纷上车,王阳却站在人流之中,岿然不动,眼神始终看着入口的地方。
身侧的卫兵看着逐渐减少的人流,忍不住开口道,“司令,上车罢。”
王阳目光坚定,“再等等。”
她肯定会来的。
火车站门前,黑色小轿车还未停稳,后座车门便自内打开了。
林丫雀拖着皮箱,艰难地自车上跳了下来。
司机慌忙紧踩刹车,“小姐小心!我来帮您!”
“不必,你回去罢。”林丫雀头也不回地拎着皮箱,朝站内狂奔。
呜——
火车即将离站的鸣笛声,响起。
卫兵焦急催促着,“司令,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
王阳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入口的地方。人流中,始终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张脸。
站务员吹哨,大吼着火车要关门的声音。
“司令!”
卫兵们齐齐催促着王阳。
王阳再无法等下去,再看了一眼入口处,终究抬脚踏上了车厢。
恍惚间,他听到了林丫雀的声音,忍不住站在车厢之上转头看去,可结果仍是是一片失望。
与此同时,火车启动,车门缓缓关闭。
王阳深深地最后看了眼站台,失望地转身踏入车厢。
殊不知,方才,林丫雀的确喊了王阳。可下一刻,她却被人自后面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口鼻,没多大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而后,她被两名陌生男子,两边搀扶着,朝外走去。
两人宛如命运般地,错过了。
丫雀被两名男子架着,像是她喝醉了一般,一路出了车站,来到一辆车前。正将丫雀塞进车内时,远处突然传来声音。
“你们是谁?要带她去哪?”
两人惊诧转头,见到了方东临的脸。
东临见两人神色慌张,又见林丫雀的状态不对,急忙招呼着手下冲上去,哪知那两人反应极快,将丫雀推上车便立即开车跑了。
车站附近路况杂乱,等东临开车追上去,早已不见了踪迹。
“什么!”
不夜城内,玉婉莺一脸震惊地看着东临。
“你先别急,我记住了车牌,让底下人去查了。”
玉婉莺却根本坐不住,自办公桌后起身,走向东临,“王阳呢?丫雀不是要与他回北平吗?”
“我到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王阳应是上了车,对此并不知情。”
说着,东临将一个皮箱放至桌上,“你让我交给丫雀的钱。”
原来,昨晚玉婉莺想了许久,最终打电话给东临,让他去车站给丫雀送一笔钱,以免去了北平短了吃用。
姐妹一场,无论丫雀如何选择,她都决定支持,放任其离去。
哪知,不过一夜光景,便发生了这般的巨变。
“这样不行,得尽快找到丫雀,我预感不太好。”婉莺从未如此焦急过。
东临问询,“她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婉莺想了半晌,摇头道,“出狱后,除了对付李自明时候接触了些人,后来她便没怎么出过头。”
“以前的旧相识?”东临揣测着,毕竟以前的林丫雀是混过些下九流地带的,难免不会有什么旧仇怨。
“不像。听你所说,虏获她的人明显有备而来,定然不会是杂鱼类的人物。”
东临想了想,再次问道,“或许,是王阳的关系?”
婉莺眉头紧蹙,便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很快,东临手下人进门报信,表示寻到了那辆车,可是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车牌也是假的。
线索断了,玉婉莺神情越发严肃,“对方明显有备而来,不能这样干耗着。东临,你发动青帮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去上海滩所有的地下场所寻找。”
东临当即了然,上海滩如今有着不少暗娼场所,许多被拐的女子会被送去这样的地方,以及那些专门贩卖人口的地方。
“我这便去安排。”言毕,他便带着手下走了。
玉婉莺也没闲着,相继给张娟和顾昔文去了电话,让她们动用警力资源,查找今日在火车站出现的可疑人物,看能不能寻到蛛丝马迹。
同时,她也给大太太去了电话,让她暂时将这件事压住,别让老爷等人知晓,目前还是莫要闹大比较好,万一打草惊蛇,很可能丫雀的性命不保。
安排好了这些,玉婉莺也起身出门,准备带着不夜城的人,也去寻人。时间宝贵,晚一时,林丫雀便多一分危险。
走出不夜城,她看着快要黑下来的天际,心内祈祷着,“丫雀,千万要等到我来。”
各方势力都在极力寻找林丫雀踪迹之际,她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缓缓睁开了眼。挣动了下,低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缚着。
电光火石的时间里,她迅速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好歹曾经是红砂的雀姐,心理素质很是一流,她当即努力瞪大眼睛,适应着黑暗的室内环境,想要寻找自救办法。无论对方是谁,当务之急是快点想办法挣脱束缚,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此处应是个仓库,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可是到处都是灰尘,表明很可能是个废弃的地方。外面没甚声响,应是郊外之类的荒野之地。
她努力镇定,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到处寻觅之下,终于摸索到了一个木箱侧边有颗未完全打进去的钢钉,她急忙手脚并用的蹭过去,用尽全力将其拔出来。
许是吸食了迷药的缘故,她四肢发软,使不上力气。好不容易将手指长的钢钉拔出来,已出了一身的汗。但她不敢松懈,急忙用钢钉尖端处,磨手腕上的麻绳。
突然,仓库的门自外打开,一名强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丫雀认出,这人就是虏获自己的其中一人,她微微侧身,将手腕藏到了木箱后面,加快拆解的速度,同时故意露出慌乱神色,大喊着。
“你是谁,这是哪里,你们虏我有什么目的?”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那大汉看着她惊慌的神色,面露满意之色,朝这边走了两步,蹲至丫雀眼前,笑着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有人出大价钱买你这条命便好。”
丫雀瞳孔缩了缩,“是谁买我的命?”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大汉看着丫雀的小脸,上下扫了扫她的身子,不由露出垂涎之色,凑近用手抬起了她的头。
丫雀自是看出对方用意,立即甩头躲开了对方的触碰,故意大喊道,“那人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不,十倍!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方家大小姐,我爹是青帮的方宏义,我姐妹是不夜城的玉婉莺,我家有很多钱!”
“大小姐,”大汉嗤笑了声,“很多东西可不是钱能买来的,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大汉起身,将上衣解开,又打开了皮带。意图十分之明显。
“你住手!你说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丫雀惊慌地后退,可那大汉却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将其硬是拖过来,压在了对方身上,然后开始撕扯对方的上衣。
“小娘皮,别挣扎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之前让哥哥爽一把。”
大汉嘴里吐着污言秽语,手上动作不停,眼见上衣已被撕扯了一半露出了雪白的内衣,他眼神越发兴奋,当即凑上去贪婪的吮吸起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下意识伸手去捂,结果发现脖子里竟然插着一根钢钉。他愕然地看向身上的女人,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解开了手上束缚,还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此时的丫雀,眼中的惊慌褪去,只剩下狠绝的神色。
“老瘪三,我十几岁时就遇过你这般的货色了。”
大汉踉跄地捂着脖子起身,可那长钉扎到了大动脉,血不断地往外喷,让他很快便头昏眼花起来,他想喊,却发不出成调的声音,只有“嗬嗬”的声响。
丫雀趁机解开脚上的麻绳,起来将那大汉推倒,朝着外面跑去。
她将脚上的高跟鞋甩掉,强撑这虚弱的身体,想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眼见就要跑出大门,突然一个棍棒甩了过来,丫雀躲闪不及,被击中头部,当即跌落在地。
“册那,差点让人跑了。”来人正是与那大汉一同虏获丫雀之人。他对女人没甚兴致,便在外面守门,等同伙儿爽完再进来办事,哪知竟是出了岔子。
他走过去看了眼同伙儿的状态,已经没了呼吸,不由淬了一口,朝着丧失了没还手之力的丫雀方向走来。
“臭婊子下手还挺狠,既然如此,就给你喂点狠的。”他自怀里拿出一个铁盒,自里面拿出一个注射器,里面流动着一些白色液体。
昏沉沉的丫雀,努力想要抵抗对方钳制,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那不明液体,注射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很快,她感觉到身体一阵强烈的战栗,似是快要死了。
强烈的不甘,让她拼尽最后气力,抓住了对方的手,咬牙问着,“究竟、是谁、想、要我的命?”
“死到临头还好奇,行,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要你命的,就是你的好姐妹,不夜城的玉老板,玉婉莺。”说罢,那人扯开林丫雀的手,起身离开了此处。
林丫雀瞪大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旋即身体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最终彻底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