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却到帝乡重富贵
落落太方2024-05-04 00:003,411

   桌上摆着一大早送来的各家日报,头条标题俱是李自明一案——

  《上海市秘书长李自明认罪伏法,背负数条人命!》

  《财政部长痛失爱子,声称定要替儿子讨回公道!》

  《方远一案另有隐情,夜莺歌后得以平反昭雪!》

     

   玉婉莺沉默地看着这些标题,面色沉静。

   她也没想到真到了平反的一天,自己会如此平静,像是一滩再掀不起涟漪的死水。

   叮铃铃。

   桌上内线电话适时想起,她接了起来。

   那边传来声响,“玉老板,宋经赋求见。”

   玉婉莺眯了眯眸子,是了,确实没甚好值得庆祝的,毕竟,她的仇人还没彻底斩尽杀绝呢。

   “让他进来。”

   片刻后,房门自外推开,宋经赋走了进来。

   玉婉莺没起身,兀自坐在老板椅上看着来人,恍惚间,对这个男人有了些许陌生,有那么一瞬甚至怀疑,他真的是宋经赋麽。

   说起来,她与宋经赋也没真正接触过,年幼时仅有的记忆,不过是些不耐烦又冷漠疏离的面孔,但那时他派头十足,充满着上位者的傲气。如今再看,只觉到一脸声色犬马的衰败,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他身上夹杂着烟草地巴黎香水味,没由地令人生厌。

   她未动作,对方已经自来熟地摘了帽子,坐到了玉婉莺桌对面的位子上。他倒是不局促,四处打量着,继而看向玉婉莺,搭腔着,“怎得爸爸来了都不知道嘱咐人倒杯茶来的咯?”

   这声爸爸一出口,玉婉莺登时便厉声呵斥,“宋老板还是莫要乱认亲戚的好。”

   宋经赋哪里被人这样下过脸面,有些不高兴,却也还是忍气吞声,干笑了两声,“瞧你,都是一家人,怎得总要记得当年那些事。其实当初我和玉红,也是曾好……”

   “行了!”玉婉莺不欲从对方口中听到母亲名讳,“有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忙,没空陪你忆当年。”

   宋经赋见玉婉莺油盐不进,脸上挂起僵硬的笑来,“这次来是想代凤仪和自明跟你道歉,我实是不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的,如今自明下了台,判了死刑,凤仪更是入了监狱服刑,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只希望你气消了,莫要怪责才是。”

   玉婉莺心内嗤笑,早已猜到这才是宋经赋来此的目的,“所以,你此番前来,是希望我放他们一马?”

   熟料,宋经赋却摆了摆手,“不不不,他们做了这样大的错事,得到惩罚是正相当的,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总归要出出气的。”

   此言一出,倒是令玉婉莺愣了神,这与她想得不一样。

   宋经赋说好了铺垫,这才开始道出今日目的,“我此番来,一是代他们二人向你致歉,你这些年受苦了,是宋家对你不住,一直忽略了你的存在。二则是想要弥补于你,希望你能随我回去,此后便是宋家名正言顺的二小姐,爸爸定会好生呵护于你,再不让你受半点风雨。”

   玉婉莺瞬间明白了对方此行目的,却仍是僵着不动,她突然不知该作何表情,想笑,想怒,又想狠狠唾对方一口。

   知道其不堪,只没想到这不堪超越了她的认知。

   世上怎会有如此龌龊之人,而这人又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要对方真的是为宋凤仪豁出脸面来求情,她好歹还会高看他三分,就算对自己这私生女不顾情面,但对养育了多年的亲生女还算抱有几分真心爱护。

   如今刚出了事,就急于撇清关系,跑到往日里最瞧不起的私生女这里来攀关系,想就此保住他的荣华富贵,实在是令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经赋以为她的愣怔是为自己的提议所动,大为高兴,不由起身绕过桌子走至玉婉莺近前,故作悲切的模样,“好女儿,以前是爸爸有眼无珠,看走了眼,没想到你才是最有我宋家风范的乖囡。如今陷害你的都得了报应,你母亲也故去,便随我回去,余生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凭你的能耐,定会让宋家东山再起,等爸爸百年而去,宋家交给你我也安心了。”

   听得这席话,玉婉莺突然没来由地,干呕了一声。

   没等宋经赋反应过来,她拉开一旁抽屉,自里面取出手枪,起身,对准了宋经赋的头。

   宋经赋茫然地定在了原地,“婉莺,你这是作甚?”

   玉婉莺另一只手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住那股几欲作呕的反胃感。

   她用手枪抵着宋经赋,将其逼到窗边,“你令我感到恶心。”

   窗户此刻大开着,宋经赋怕枪支走火往后缩去,脚步踉跄了下,整个人差点从窗户那里摔出去,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告饶,“婉莺,你别冲动,我说得处处是肺腑之言,绝无诓骗你的心思啊。”

   “肺腑之言?”玉婉莺直直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死人。

   “你当初也是用这套话来诓骗宋凤仪替你卖命的吧,她替你干了这么多年白工,最后却被你像垃圾一样丢掉,如今你还想用同一手段来拉拢我,你当我真那么蠢。”

   宋经赋眼睛闪了闪,不知自己哪里出了差错,但此时定然不是承认的时候,“不,你误会我了,我其实……”

   玉婉莺怎愿听这疯狗乱吠,兀自打断,“将我接回去,给你卖命,给宋家输血,你可真是好盘算啊。我虽厌烦宋凤仪,但比起他,你更该死!”

   她径自给手枪上膛,狠狠地怼到了宋经赋的脑门之上。

   宋经赋吓得腿软,不得不扶着窗框,以免自己跌落下去,“我错了,我错了,婉莺,玉老板,别开枪,你要什么都行,给我留条活路!”

   “活路?”玉婉莺越发逼近宋经赋,让他半个身子都后仰出了窗子。这里是顶楼,一旦他跌落下去,必死无疑。

   “当年我母亲抱着我求你之时,你怎得没给我们一条活路。”

   “宋凤仪与李自明联手陷害我,你怎得没想着给我留条活路。”

   “我母亲被他们开车撞死之时,你怎得没想着给她留条活路!”

   玉婉莺越说声音约凄厉,她嗓音本就破败,如今更是透着一股地府阴魂的气息,令宋经赋不寒而栗。

   此刻的玉婉莺早就气红了眼,不顾宋经赋的百般告饶,手指扣上扳机,准备就此结果了这个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砰!”

   枪声响起,周遭散出浓厚的硝烟味。

   “啊!”

   同时,天空传出宋经赋绝望的嚎叫声。

   玉婉莺睁开眼,转头看向来人,只见方东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右手覆住她握枪的手,将枪支对准了天空。方才那一枪,并未落到宋经赋的脑门中。

   宋经赋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玉婉莺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向东临。

   东临眼中露出疼惜之色,“婉莺,他不值得。”

   若此时玉婉莺杀了宋经赋,定会官司缠身,那此前的一切努力,都要化为泡影了。

   她当然知道,但面对宋经赋的龌龊,她实在无法保持理智,方才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要对方的命。想让他快些去地府,给母亲磕头认错。

   想到玉红,她鼻间一涩,转头看向窗外,“东临,陪我去看看母亲罢。”

    

   哒、哒哒、哒——

   红砂得走廊之中,响起了一阵杂乱地高跟鞋声响。

   牢笼两侧的女囚们纷纷透过视窗,看向走廊,此处已是许久没有新人新乐子,如今可算是又有好戏看了。

   宋凤仪被两名女看守架着,步伐慌乱地朝着监舍走去。她身上依旧是那套被逮捕的旗袍,脚上得鞋有一只有些断裂,走起路来更是踉跄。

   两侧视窗不时传来口哨与调笑声。

   “这打扮可价值不菲,哪家夫人沦落到我们红砂来咯。”

   “装模作样,市秘书长夫人落马,整个上海滩哪能不知哟。”

   “别说,这大户人家养的就是不一样,悄悄这皮肤嫩得,比二十岁小姑娘还嫩得嘞。”

   “奥哟,你这瘪三,又有什么歪心思咯。”

     ……

   声音此起彼伏地朝着宋凤仪耳朵里钻,她早没了往日的雍容淡定,目光透露出一丝慌乱与躲闪。

   这时,突然一只手自铁栅中伸出,抓住宋凤仪的胳膊,让她登时尖叫起来。未料,引发得女囚们越发兴奋,纷纷敲起栏杆,走廊吵闹不堪,像是一场盛宴。

   看守用警棍敲了敲,才让声量渐消。直到走至走廊深处的最后一间,看守才开门,将宋凤仪毫不留情地推了进去,继而转身离去。

   她差点跌倒,好在及时扶住了墙壁,才没摔落下去。待适应了屋内光线,她才发现监舍内逼仄又捡漏,马桶就挨着床,看着都难捱。这般环境下,还摆着两张床,其中一张上,倚靠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似是笑了一下,竟是起身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宋凤仪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要作甚。”

   待走近才发现,此人比她矮了不少,生得一张团脸,看起来年纪不大。对方呲牙一笑,举起右手作握手状,“以后就是舍友了,介绍一下,侬好啊,我叫刘小花。”

   宋凤仪怎会给这般下等人面子,并不理会,见她没有威胁,便就此绕过,朝着自己床铺而去。突然,她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被推了下去,头径自撞到了板床边缘,额角登时就破了皮,血流如注。

   “啊!”

   宋凤仪气愤难当,转头要与那人撕扯,却被死死卡住了脖颈,动弹不得。

   那刘小花顶着个圆脸,仍是笑眯眯地,“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点规矩都不懂,我与你打招呼,你便该回礼才是啊。”

   宋凤仪被掐的脸色涨红,努力想掰开对方的手,却根本动不了人分毫,腿急切地蹬着,感觉生命在一丝丝地流逝。

   刘小花依旧不疾不徐,“哦,忘了说,这间屋呢,上一任主人便是我大姐姐曾住过的,她你定然是熟悉的,她名叫,玉、婉、莺。”

   闻得此言,宋凤仪双目瞪大,明白了这一下马威源头在何处。

   “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嘞。”

   如今替代林丫雀,成为红砂头目的刘小花,笑看着宋凤仪言道。

  

继续阅读:第六十章 请君莫忘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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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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