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君为我谱无声曲
落落太方2023-09-13 10:003,157

  医院里,走廊的灯摇曳着,昏昏暗暗。

  导医台那里坐着个值班护士,正在伏案写值班手册,身侧放着一台小型收音机,里面的歌曲伴随着沙沙声,轻轻地钻了出来。

  这时,另一名身着红衣的护士从拐角处哒哒地走过来,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换药盘,叹了口气。

  写手册的见状,放下笔,关切道,“怎么?”

  红衣护士便道,“每次去给23床换药,都觉得实在太惨,脖子那儿的伤口恶化后流脓,每次处理她都疼的到处打滚。”

  同伴安抚道,“马医生不是说,新药起作用了,马上大好了。”

  红衣护士略感安慰地点了点头,“希望快些见效,好叫她少遭些罪罢。听闻她在红砂女监里做看守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总归会有好的时候,别太担心了,趁着没什么事,你睡会儿罢,我来守着。”

  红衣护士没再纠结,靠坐到身后的躺椅上小憩。

  同伴转头看她闭了眼,便复又继续伏案起来。

  头顶的灯,突然闪了闪,黑了一会儿。医院里的设施老旧,顶灯接触不良非一天两天,护士早是习以为常。没待一会儿,便又亮了起来。

  她便没注意到,拐角处飞速掠过一个身影。

    

  病房内,马秀梅躺在床上,倒着气儿,整个人形同枯槁。

  她脖子伤处实在太深,无法进食,一直在靠挂水续命。那药里有助眠成分,整日基本都在昏睡,恍恍惚惚的,似人似鬼,但一旦清醒时,她便咬牙切齿地想起那玉婉莺来,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早在前些日子,她便知道玉婉莺的判决下来了,以后余生都要在红砂度过。只要自己伤好出院,回到红砂,自有千般手段对付那毒妇!

  刚上完药,正是疼痛之际,她只有不断想着折磨玉婉莺的手段,才堪堪让自己遗忘这种痛处。

  这时,门再次开了,她以为又是护士,看过去,却见一个高壮的男人走了进来。

  屋内太暗,马秀梅有些看不清,但她直觉这不是自家人,弟弟没这般高大,更不会半夜来到病房之中。但屋内除了她,没有其它病人,她直觉有些不妙,硬撑着坐了起来。

  下一刻,那人便走到了近前,她见到对方面容时,惊诧万分。

  此人,不是探监过玉婉莺的男人么,田东临!

  马秀梅暗道不好,急忙要喊,却被田东临一把掐住脖颈伤口,剧烈疼痛使得她浑身发颤,根本无力叫嚷出声。

  田东临看着眼前一副凄惨模样的女人,毫无怜惜之心,只喃喃道,“就是你,想要杀她,还毁了她的嗓子。”

  那马秀梅想要辩解,可田东临根本不给她机会,他不需要她的辩解和忏悔,只需要赎罪便是。

  “你既杀了她,便用这条命来偿罢。”

  只见他手腕一抖,一截钢丝线便顺势从袖子里滑入他的手中。

  马秀梅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恐惧自心里窜至身体,她疯狂地挥舞着四肢,想要挣脱钳制,口中也不断发出粗嘎的呜咽声。她想说,我没杀她,她还活着。

  可是,田东临眼神无悲无喜,径自将钢丝线缠绕至她脖颈,没多久,便收割了这条人命。

  待人彻底蹬了腿,东临死死盯着那具尸体,眼中情绪翻涌。

  她杀死的,分明是从前那个,与他一同长大,并且还计划着带母亲与他回苏州老家的,那个温婉坚毅的,玉婉莺。

  他将人伪装成熟睡的模样,打扫了一番现场,便悄然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灯依旧摇曳着,他顺着灯光照不到的墙角,顺势往外走去。

  导医台的两名护士都睡熟了,只有收音机里的歌声,丝毫不停歇:

  “花朵一处处开放,

  散播无限的清香,

  流莺一声声歌唱,

  赞美满眼的春光。”

  听到熟悉的曲子,东临脚步顿在了那里,他站在黑暗里,神色晦涩难明。

   

  转日,红砂饭堂里,女囚们正排队领饭。

  玉婉莺端着餐盘,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默默吃着。

  刘小花拿了饭,便即刻凑了过去,坐到了玉婉莺的对面。她见对方只扫了一眼自己,没有赶人,心里放心了许多。说实在的,比起跟着林丫雀时的胆颤心惊,玉婉莺实在太好相处,只要没人惹她,她也不会仗势欺人。

  经由几日相处,刘小花等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玉婉莺,私下里纷纷表示即便林丫雀回来,也不会再回去了。实是受够提心吊胆的日子,及吴丽芳的狗仗人势。

  其它几个跟班,也三三两两地凑了过来,不多时,原本稍显寂寥的长桌,便挤满了人,霎时间,热闹鲜活了许多。

  这时,门外有看守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地与四名值班看守窃窃私语了一番。下一刻,四名看守神色仓皇地离去,唯余方才赶来的那名临时带班。

  这番动作,自是引起了女囚们的窃窃私语,纷纷揣测着监狱出了什么大事。

  刘小花转头看向玉婉莺,“莺姐,我们要不要去探听一下?”

  玉婉莺慢条斯理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方道,“无妨,自会有人去的。”

  果不其然,很快有那好事之人,朝着看守的位子摸了过去。

  没多大会儿,那女囚激动地涨红着一张脸回来,迅速被一群人围住询问。

  女囚压制不住得兴奋,语气都带一丝颤,“马看守死特了!”

  哗——

  饭堂立刻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茬问那好事人。

  “哪会事情,好端端怎就死咯?”

  “说是昨晚在医院头死特了,早上发现,人都硬咯!”

  “奥哟,造孽诶。”

  “咋个死的?问清楚了没?”

  “说是遭人勒死的。”

  “怎的又是勒死的噢!”

  “……”

  说到这里,大家齐刷刷看向不远处的玉婉莺,只觉得实在是有些蹊跷。

  方才众人声调不小,玉婉莺这边自是听到了,但她神色淡然,慢条斯理地将餐饭吃完,此时正起身端着餐盘,准备去边上水池处涮洗干净。刘小花等人当然是跟上去。

  待玉婉莺路过那群聊八卦的女囚时,刚才看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玉婉莺宛若没听见一般,径自走了过去。

  反倒刘小花几人,愤愤地怒斥了几句,让她们少造谣,莺姐在这监狱里头,还能分身去医院杀人不成。

  大家自然也没真的这么想,很快便继续八卦着,将话题从玉婉莺身上岔了过去。

  不过,缩在人群里的吴丽芳,却是看着玉婉莺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她觉着事情还是太过巧合了些。

   

  食过午饭,照例便是去厂房做工。

  玉婉莺如今已是驾轻就熟,编竹筐的速度很快,手上也慢慢磨出了茧子,不复往日白嫩细腻。

  看守突然站在门外,朝里面喊,“0527,出列!”

  周遭人齐刷刷地看向玉婉莺,心内揣测她又做下什么事,是否与马秀梅之时有关。刘小花等人则是一脸担忧。

  玉婉莺丝毫不担心,反倒眼底隐隐透出一丝愉悦,不过很快便掩饰住了。

  她给了刘小花一个安抚的眼神,放下手中竹筐,走了出去。

  看守指了指厂房后面的竹林,她了然地朝那边而去。

  刚过去,便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张娟的身影。

  她主动开口,“张看守。”

  张娟将剩下半截的烟蒂丢到地上,碾了一脚后,转身看向玉婉莺。

  “马秀梅的死,与你有关。”是肯定的语气。

  玉婉莺笑了笑,“张看守说笑了,我一个重刑犯,哪有这通天本事。”

  张娟却根本不信,她是个敏感多思之人,直觉向来准确,她听到马秀梅的事情后,脑子里立刻便出现了玉婉莺的身影。无论她是如何办到的,但张娟确信,此事定与她脱不开干系。

  只一点,她想不通,“她基本与废人无异,能否回来都两说,你何必要多此一举。”

  玉婉莺没回答,而是直直看着她,开门见山,“张看守是否想坐那个位子?”

  此言着实惊了张娟,上次玉婉莺在楼梯间说得模棱两可,她便生出一身冷汗,现在又这般说,容不得她不多想。难不成,她这番操作,是为了自己不成。

  她皱眉,掩饰一般,自口袋里抽出哈德门,再次点了一根。

  玉婉莺见她不言语,别不催,而是非常逾矩地上前,径自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还凑近张娟,跟她借了个火。

  她并非不会抽烟,应酬时总在所难免,只一向不喜欢这东西的古怪味道。可如今深吸一口,倒恍然明白了为何她们总爱撮上几口,的确是能于这压抑的铁笼子里,放松须臾。

  一根烟快要见底,张娟都没说话,一心在思量利弊。

  她怎可能不肖想看守长的位子,只从前被马秀梅死死压着,根本出不了头。红砂狱长往日里并不常出现,因此马秀梅便是最大的管事。可能许多人瞧不上这小小的官衔,但张娟知道这里面能捞的好处可太多了,不然马秀梅怎会短短几年就买了小洋房。

  然而,想归想,她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位子即便空出来,也轮不到她一个没背景的无名小卒。她想上去,难如登天。

  玉婉莺将最后一口烟突出来,摁熄了烟头,再次看向张娟,宛如她肚子里的蛔虫,“你若是信我,我会助你拿到这个位子。”

  张娟一抖,口中香烟的烟灰,烫到她的手背,却是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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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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