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幽咽泉流冰下难
落落太方2024-05-27 17:333,381

  没多一会儿,林丫雀便呻吟着醒了过来。

  坐在床边看文件的玉婉莺,察觉到了,“醒了?”

  说着,她将丫雀扶起来,将床头柜上的水递了过去,“喝些润润喉。”

  丫雀眼神涣散,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和迟钝,她看着婉莺手中的水,半晌才接过来,一口喝干。

  婉莺见状,给她又倒了一杯,丫雀拿起来继续喝,但很快就觉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当即弯腰对着地上的垃圾桶里,吐了。

  吐完后,她看起来越发的虚弱,衣衫更是被冷汗浸透了。

  婉莺倒是有条不紊地去拿了湿帕子,给她擦弄脏的脸颊和身体,而后又去拿了新的衣衫来,递给丫雀,“换上。我去让人再弄些东西给你吃,胃里不能空着。”

  放下衣物正要走,手却被死死拉住。

  丫雀眼带哀求地看着她,“婉莺,我真受不住了。要不,你给我弄点来吧。”

  婉莺直直地看了她片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现在放弃,之前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了。”

  “就一点,婉莺,一点点就行。起码让我能好好吃碗饭,睡个踏实的觉。”丫雀是真的撑不住了。

  这些天,她的毒瘾变得严重起来,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发作。时而口干舌燥,时而晕眩耳鸣。胃里翻江倒海吃什么都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就算想睡觉缓解也会半小时就醒来一次,精神和身体都在被疯狂折磨着。

  此时的她,什么都不想,只求能舒服的睡上一小会儿。

  她已然没了往日里的坚定,死死求着眼前人,“婉莺,你心疼心疼我。真的,就这一次,我保证,明天我再继续戒毒,成么?”

  玉婉莺目光犀利,比以往都更决绝,她拉开林丫雀的手,道,“忍过去就好了,听话。”

  言毕,她转身走了出去,并且将门锁了起来。

  门内很快传来吊瓶摔落的声响,旋即便听到丫雀不住的拍门声和恳求声:

  “婉莺,你开门,你就给我一点点,真的,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

  “以前那些老爷太太,天天吸大烟,不也没什么,怎得我就非要遭这么大罪!”

  “我们有那么多钱,就算真的让我吸一辈子,又能如何呢?”

  砸门声越发地大,里面丫雀的恳求也渐渐变得凄厉起来。

  正值这时,江茹送完医生回来,听到这一幕,面容露出不忍来。

  她看着冷脸的玉婉莺,叹息着劝道,“要不就,给她一些吧?染上这种毒瘾,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要根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慢慢来罢。”

  “不行!”玉婉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

  “有一就有二,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反悔。她如今神智不清醒,更需要我们来帮她做决定。”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响声,江茹吓了一跳,急忙冲进去,发现丫雀再次撞墙,晕厥过去。

  她眼泪忍不住地留下来,抱着丫雀,看向门外的婉莺,“莺姐,心疼心疼她罢。”

  玉婉莺看了看林丫雀,最终叹息道,“明日你去联系之前的戒毒医院,说我们决定将人送去治疗。”

  言毕,她走过去,将林丫雀抱回床上,拿着药箱过来重新上药,而后让江茹看着,自己还要去办公室处理事务,便走了。

  江茹看着丫雀几乎瘦脱相的小脸,心里难受的紧,不知怎的莺姐就能这般心狠,明明,她最在乎眼前之人才是。

   

  回到办公室的玉婉莺,关上门的一瞬间,便差点腿软的滑坐下去。她强自镇定地走向桌前,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可是握着杯子的手却不断抖动着,水竟洒了半杯出来。

  方才冷漠的面容,此时已经被泪痕占据。

  心疼又能如何,她要是能替丫雀疼,早就做了。她问过医生,毒瘾越久越难戒掉,一旦复吸更是难上加难,她不能拿丫雀的命去赌。

  早些年间,玉婉莺唱歌的时候,曾去过不少权贵家。也因此见过许许多多染上大烟的人,尤其是女子,无不困囿后宅之中,整日与大烟为伴,慢慢枯萎。

  这和折断了鸟儿的翅膀有何区别!

  丫雀这般明艳热烈的人,即便在红砂那样的地方都能混的风生水起,怎么可以被大烟改变了一生。

  这种境况,光是想想就会令玉婉莺心碎的地步。

  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宁可让丫雀恨自己,都不可能让她真的陷入万丈深渊。

  铃铃铃——

  电话陡然响起,打断了玉婉莺的悲伤情绪,她擦掉泪痕,恢复往日的干练,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婉莺。”是大太太陶婉君的声音。

  “太太,有事么?”

  “你也有些日子没回家了,老爷担心你的身体,特意喊你明日回来用饭。”

  玉婉莺想了想,回道,“好的,明日我回老宅。”

    

  第二日,她如约回了方家,但并未去小楼,而是去了前院。

  饭桌上,唯有方宏义和陶婉君。玉婉莺早就猜到,叫自己归家的目的,绝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否则怎得不见二太太和三太太身影。

  对此,她倒也从善如流,佯装不知地模样,捡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说了,做出家人久未相聚的样子来。

  方宏义问起丫雀来,“她那日拎着行李离家就没了踪影,听说是要跟着王阳去北边,这等大事怎得能不跟家里商量就做决定呢。”

  玉婉莺状若无意地夹着菜,道,“小情人不就是这样,难舍难分的。”

  方宏义皱眉,“简直不成体统。”

  “无事,这不是没去么,在我那儿住着呢。”玉婉莺轻描淡写地道。

  “闹别扭了还是怎得?”

  玉婉莺笑着圆谎,“没赶上火车,正气头上呢,也怕回来被你们看笑话,干脆就赖到我那儿去了。过几日气消了,我劝劝就回来了,老爷太太别为此忧心。”

  方宏义蹙眉,还想说些什么,被陶婉君抢过话头。

  “行了,年轻人的事情,由着他们罢。”陶婉君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方宏义菜碟里。

  方宏义便没再继续追问这桩事。玉婉莺感激地看了陶婉君一眼。

  饭吃得差不多了,下人将残羹撤了,换上了茶盘来。

  三人喝茶消食,方宏义淡淡地道,“这次叫你回来,其实是有桩事要与你说项。”

  玉婉莺心知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不由放下茶杯,“老爷您说。”

  “最近上海局势的走向,你听说了罢?”

  玉婉莺点头。

  方宏义端着茶碗,喝了一口,看向玉婉莺和陶婉君,“日本人这次来势汹汹,就连市长前几日都赴约了日本人的宴席,对此,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玉婉莺和陶婉君对视一眼,明白了方宏义的意思。

  沉默了半晌,陶婉君率先开口道,“老爷想与日本人合作?”

  方宏义没点头,只继续道,“之前日本人找过我,问那条南州的线路,我自是搪塞了过去。这已然是打了对方的脸,要是其它生意也断了往来,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闻言,陶婉君蹙眉,似是在权衡其中利弊。

  玉婉莺接过话来,“老爷可听闻东北那边的消息?”

  方宏义看向她,示意她明说。

  “不夜城近日有不少东北跑来的客人,不乏曾经的大商户,他们早些时候受了日本人的蛊惑和威压,与之合作,结果,战事起了后,日本人便翻脸不认账,占据了他们名下的公司、产业,甚至还要杀人灭口。”

  玉婉莺说到这里,停下来,给方宏义添了杯茶。

  给足了对方思考的空间后,才继续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时刻,对于我们来说,更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才行。”

  陶婉君看向玉婉莺,眸中光亮一闪而过,她看向尚有些犹疑的方宏义,道出,“老爷,日本这一民族,实在残忍。我们国人定然是无法与之共处的,将之打出去,定是迟早之事。到那时倘若方家背上了曾与之合作的污点,又该如何是好。老爷,千万三思。”

  方宏义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叹息一声,“罢了,此事先搁置一旁,且行且看罢。”

  闻此,玉婉莺和陶婉君纷纷松了口气。

  谈完事情,已是深夜,方宏义与陶婉君挽留,玉婉莺也不好推辞,怕让两人看出端倪,便只好歇在了老宅。只她一心惦着丫雀安危,想着明日便是送对方去医院的日子,久久无法安眠,半睡半醒地,熬到了清晨。

  她早早起来,被二人叫去小楼用了早饭。

  二太太与三太太自是在列。

  黄璇英久未见玉婉莺,对她颇为亲切,而玉婉莺见着她如今气色已是大好,心下也宽慰了许多。倒是沈眉,不同以往总是在明着暗着与玉婉莺作对,今日显得安分许多。

  好不容易用完了早饭,玉婉莺以不夜城事多为由辞行,得以离开。

  行至门前,刚要坐上车子,却听到身后传来叫她的声响。

  玉婉莺转头,发现竟是沈眉。

  “三太太,叫婉莺何事?”

  沈眉出言道,“希鹊和王阳究竟怎么回事?”

  玉婉莺按照之前编好的说辞,解释了一番。

  沈眉闻言,恼火道,“她怎么能跟王司令吵架呢,人家是什么身份!她在你那儿是吧,我跟你去,我得跟她好好说项说项。”

  玉婉莺解释道,“她们没甚大事,就是斗嘴罢了,而且王阳那边的确是公务在身才离开上海,等回来定然就好了,三太太无需担忧。”

  “这死丫头,反了天了!能勾上王司令是多大的造化,她还拿上乔了。你别拦着我,我必须去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她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玉婉莺上前阻拦,“三太太莫急,你也知晓她的脾气,若你去了,她兴许更不愿回来了。这几日我不断劝解,她已有了悔改之心,您要是现在出现,恐怕物极必反。”

  沈眉一听,恼怒不已,但是手却是从车门上放下来了。

  “你快些让她回来,不然我就亲自去接她。”

  玉婉莺连连应下,终是将沈眉暂时糊弄过去,才上车得以离开。

  

继续阅读:第七十一章 冰泉冷涩弦凝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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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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